周围几家住户似是已经睡下了,只有这一家还点着灯。
“年轻人,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老妪半蹲着同自己年富力强的儿子一同替清洗的干干净净的梨子翻面。慕容玦闻着梨子阵阵的清香味儿,却不见半点儿享受,捂着鼻子想吐,他喝了太多酒,又被温素气个半死。
“老人家你的梨子卖不卖,”慕容玦搜遍浑身上下想找到些散碎银子,这样打扮的村户是不会要银票那种需要兑换的麻烦玩意儿,他唯恐这家人不愿收钱卖梨,颠着一锭从身上搜罗出的碎银对着老人家难堪道:“一两银子,我只要一个梨子就够,”梨水清甜,有解酒功效,千杯不醉是在酒楼喝酒途中不醉,一旦走出酒楼,不再喝酒,即便再海量,也会觉得头脑略显昏胀。
他得尽快醒酒回去乾坤楼,温素即便道歉他也绝不轻易松口。
“不必不必,一个梨子罢了,就当我送给你,”老人家拿起黄澄澄的鸭梨,送到慕容玦手里,“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你是要赶路回城里是不?你孤不孤单,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迷了路。”
慕容玦鼻头一酸,喝过酒后,人总会变得感性,别人的无心之词也会激起心中阵阵涟漪,听见有人问他孤不孤单。
慕容玦在想他原本是不孤单的,可碰见温素以后,他莫名的总是感到孤单。
“你怎知道我迷了路?”
慕容玦抽鼻子问道。
“因为她要来抓你,你不迷路,她怎动手?”
温素的声音在身后冷冷的响起,慕容玦肩膀处嗖地刮起一阵冷风。是温素腰间缠的软剑笔挺飞来,一剑刺穿了老妪她“儿子”的额头。
“儿子”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地倒在慕容玦脚下。他的手好像在摸索着什么,慕容玦几乎是瞬间清醒了,沿着月光望去,他的手在摸索的是一支红缨镖,镖间透亮,似沁了毒。
慕容玦打了个激灵,向后狂退一步。
老妪似乎也不再是老妪了,他才看清,她的脖颈细腻无纹,她是个年轻人。
温素已经旋风般挡在他身前,拔出了自己扎进尸身肉中的软剑。用剑尖指着老妪:“你想死象好看些,还是死的快一些?”
“我可不可以两个都不选,美人姐姐,我可不可以说我后悔了,就不用死?”
老妪还带着布满皱纹的人皮面具,但她的声音已经不再苍老,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比之纤菡还要更加甜腻。
“不行!”温素的剑已扬到她耳朵边,姑娘弯腰侧身,跳了起来,像跳支舞似的蹦得很有活力。但她的身体已经不知不觉来到温素身侧,任由温素的剑如何刺,也刺不到她一分一毫。
“好哥哥,你现在还孤不孤单?孤单的话就跟我一齐玩儿。”说话间,好似要来抓温素身后的慕容玦做人质,顺着慕容玦被猫挠过的手臂紧紧一抓。温素手肘得以击在她后颈,但听哎呦一声,老妪的人皮面具掉了半边,露出一只喜怒无常的眼睛。
“你打的我好痛!我不跟你们玩儿啦!”说罢,老妪从胸口前好似掏出什么东西,扔到嘴里,登时,倒在地下,霎那间她的身体木偶似的扭曲着,好像很痛苦那样在地下不停地挺动,猛地抬起腰来,眼睛瞪着,继而,再不动了,腰仍挺着,人却已经僵了。
“她死了?”慕容玦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鼻息,不可置信地匆忙收回手:“她真的死了?”
温素已经攥住了他那只有些发抖的手,慕容玦恍惚间感受到一股暖流。
她的声音似是吃惊也似是埋怨:“你胆子真大还去探她的鼻息。难道你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你若是没有傍身的兵器不能补上一刀,就一定要快跑,才能活命么?”说罢温素的银针已经射向了地上尚存余温的“老妪”,拉着慕容玦的手,冲着东方不停的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过了多久,才跑到了路的尽头。
“就快走出去了。”温素总算松了口气。
慕容玦看的有些发毛,路的尽头是缺少缓冲带的丛丛密林。
原来,这条路建在密林中的一段,似特地开辟出的一条假路,几处房屋,几个卖货郎……不肖说,连挂着令牌的马车也是一样,与这假路相同,统统都是假扮,正待请君入瓮。
下了马车后所遇到的一切人,所见到的一切风景,悉数在密林中上演。这里不是胶原城的郊区地段,而是胶原城与邻城接壤处的深林,也正是自乾坤楼向下眺望时,能望见的那一片驼鹿草原。
温素拉着慕容玦,不停的走,终于走出这片密林,天光乍现,照亮牌匾上的几个大字——“胶原东城”。
他们终于走回了胶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