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刮起一阵大雾,雾中夹风,卷来喑哑的歌声,吟的是胶原一带有名的童谣:“花知晓,人散去,千百年,无证据——”
凄厉的热雾将踟蹰缓行的影子团团围住。
温素与云景对望一眼,待到走近了才看清,眼前来人是位头发几近掉光的弓背老妪,所剩无几的几根则染成银白色盘在脑后,被一根同样银白的发簪低低挽着,眼眶耷拉,走路好似一架叮当作响的空荡衣架,身形佝偻,随时都将被风拂倒。
一座鬼城,一个像鬼的老妪。
“几位大侠,这是你们的东西。”
老妪将手中的东西抽出几张塞到徐英雄手中即从叁人身旁掠过继续前行。
“这位奶奶——咦,别走哇!”徐英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温素转身去看,但见老妪连抬头也不曾抬头,更无从提及回头。身子轻飘飘地冲着他们走来的这条大路缓步向前,似乎想走到写有胶原城城牌的大木雕前才止步,嘴里则依然哼唱着童谣:“花知晓,人散去——”
哀婉亦绕梁不绝,余音之中人影已隐没在雾里。
“这是胶原还是酆都?”
徐英雄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瞅着手中一迭崭新的纸钱,其音更显忧惑。
“即便是酆都也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做打算。做人有客栈住,做鬼也得找间鬼客栈过活。”
云景和徐英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短短一段路程过去,二人似乎已结成了无话不谈的伙伴。温素在其中却稍显安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却环视四周,目之所及确冷清的很、奇特的很。她曾来过胶原,当时还是山清水秀的一处娟秀小城,不过短短几年,她记忆里的小城即染了这许多的阴气。
普天之下的怪异事,都不得不令她想起手帕中所刻的玄蝎。
在她还想着玄蝎种种手段时,云景和徐英雄已经寻到了落脚的“鬼客栈”,当然,名叫“飞盈”的叁层客栈其飞檐上方同样也挂着两个遥遥对应的大白灯笼。
“师姐,你说这间好不好,我看坐北朝南,正是寻龙问穴的宝地龙脉所在,在这儿短住个一两天歇脚必然能采阴补阳,中和此地的鬼气。”
云景念叨地头头是道,徐英雄则拍手连连道好,又开始老一套地叫着甚么“英雄出少年,少年多英雄”的真心恭维,二人你来我往逗地温素哭笑不得,只想着不论是风水宝地还是酆都奈何都尽快住下算了。包里的药云景还未服下,若是玄蝎此番下的毒伤及颅脑,她恐怕云景被毒一摧恐怕说话更加的伶牙俐齿,到时她可真管不了他。
推门而入,温素顿感脊背一凉。
门内门外俨然两个天地,那些自山麓客栈离去的游侠原来都分布在白灯笼下的各个酒馆客栈中,正换着花样地赌酒赌剑,似乎与世无争,对门外哀景分毫不介怀。好似胶原就应当是风拂浩野,白肥绿瘦,对此番奇景有所反应的,除却温素一行外,哪怕一个人也没有。而他们每个人手边除却银光利刃斧外,都迭着一摞厚厚的纸钱。
云景再度确信,混江湖的都是神经病。
“姑娘也是武林中人?你的样子看起来真不像。”
客栈掌柜是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长得与那被温素一掌了结的假和尚有些许的相似,为人处事却热忱至极。笑呵呵地帮温素一行人安排了新空出的叁间上房。
房间干净利落,窗户透亮几净,推开窗就能望见远处几丛枝繁叶茂的香樟。如果没有刺眼的白灯笼,也算得上是灵秀清雅。
温素阖窗转身冲着来整理床铺的小二淡淡问道:“我哪里不像武林中人呢?”
小二如实作答:“姑娘您说话文秀地很,我也说不上来,实在是很不像已习惯摸爬滚打,倒像哪个官宦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