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网约车上,一想到刚刚在池声家里的一幕幕,江雪萤还是忍不住脚趾扣地的冲动。
她对池声,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看着窗外倒掠过的街景,江雪萤动了动眼睫,未及细想,就在这时忽然接到了温女士的来电。
她微微一怔,屏幕上闪烁跳动着的“妈”字,简直像个魔鬼催命符。
果然,电话刚一拨通,温女士便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你跟小曹怎么回事啊?!”
江雪萤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半边,
可没等她开口,她妈那张连珠炮一样的嘴就已经逮住她,准确地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小曹怎么说你俩分手了呢?”
“我不打电话过去问,你还想瞒我多久?”
江雪萤:“我这不前段时间忙,没来来得及——”
“忙忙忙,你每天忙个什么忙,就你最忙是不是,忙来忙去钱也没有,男朋友也没见带回来。”
“你今年多大了?你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十八!你香香姐姐都结婚五六年了,孩子都上小学了,你呢!”
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反应,江雪萤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努力从她妈这一片狂风细雨中见缝插针地解释道歉,企图平息温女士的怒火。
但收效甚微。
果不其然,温女士说着说着就突然声泪俱下地哭起来。
心里霎时间就像是背了块沉重的石头,被一阵铺天盖地的疲倦所裹挟,江雪萤微微抿唇,将车窗摇下,任由携着细雨的冷风吹入车内。
这么多年下来,她跟她妈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全都无济于事,曾经还企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她妈从来都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这其实也不能怪温女士,她小时候家庭破碎,年轻的时候在工厂做工,后来当了家庭主妇,与江父组成了个尚算幸福美满的家庭,填补了童年的阴影与空白,便以为女人必须要成家,只有这样才能圆满。
等年纪大了温女士就留在鹿城老家,村子里说什么闲言碎语的人都有,将女孩的婚姻大事看出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没结婚,就抬不起头,就是没人要。
其实在发现曹晨出轨之后,她也曾经动过不婚不育的念头,但实在拗不过她妈。
温女士也爱刷短视频,大数据摸透了老一辈的喜好,就天天给她推什么“丁克独身主义老来后悔”,“单身博士女生自述悔不当初”之类的贩卖焦虑的视频。
在没跟曹晨复合之前,有段时间,江雪萤甚至还看到她妈一边刷着别人的婚庆视频,一边一个人默默坐在家里流眼泪。
最近她事业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江雪萤也放弃了劝说她妈的想法,只盼能到时候多给他爸妈点儿钱,忽悠老两口出去玩玩逛逛,别老待在村镇这个封闭的环境里。
走过场般地安抚了温女士几句,主要还是乖乖地任由她妈骂个痛快,骂着骂着温女士又开始哭,因为她曾经展露过过不婚不育的端倪,温女士对此十分敏感和警惕,道是她要是不结婚,她就找跟绳子吊死在房梁上,
她也只能百般安慰。
前座的司机早已偷偷竖起耳朵听起八卦。
一直等到下车,江雪萤又陆陆续续安慰温女士近个把小时,这才得以挂断电话。
屋里很黑,没开灯,好不容易挂断电话,江雪萤一个人倒在沙发上,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
突然觉得累,特别累。
明明是周末,也没干什么,甚至还在池声家里睡了一觉,但浑身上下的力气却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或许成年人的精力便是被生活中这些鸡零狗碎一点点消磨殆尽的,
少年时曾以为未来的人生鲜花着锦,红毯铺地,
回过神,却只能见到鸡毛满天飞。
没再多想,江雪萤略微振奋起精神,把积压了好几天的衣服统统倒进洗衣机里,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正当她拖完地,打开鲜切花app,琢磨着要不要买几朵鲜花来让生活更有仪式感的时候,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是沈萌萌。
问她明天有没有追最近那个新剧,又嗷嗷直哭某个她挚爱的男配死得太惨。
如果说成年之后的生活实在太过疲惫,不是绝望的黑色,是静默吞噬蔓延着的灰,好在还有一些鲜亮的东西,不至于令生活一点点滑入灰色的深渊。
大概晚上九点左右,江雪萤终于将一切整理打扫完毕,同时也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妥当,还点了份外卖准备犒劳一下自己。
没想到,她妈似乎也借着这个把小时整理好了情绪,又给她发了条信息。
看着这条信息,江雪萤愣了好一会儿,心里简直哭笑不得,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这是条相亲信息。
她妈在短短的这个把小时内,已经飞快地给她物色了个相亲对象。
并附文:
虽然是高中没毕业,但人老实又勤奋,在县里开了个汉堡店,一年也赚20多万,
可能也觉得心虚,又道:你都二十八了,当初叫你抓紧你不抓紧!现在哪里还能找得到条件那么好的!
没回复,江雪萤直接切出聊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