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士兵,披着白袍,非但遮住了身子,甚至连头脸都遮挡了起来。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下,一身白袍的士兵半跪在地上往前移动。最前面的人,甚至一直是趴在雪地上往前爬。之前夜色浓烈,天空阴沉,所以到了城外百步距离也无需趴下来,但天空忽然放晴,让这些士兵们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魏县的城墙并不如何高大坚固,这座城池建立于百多年前,年久失修,城墙上的垛子都有不少毁坏了的。大隋末年乱世,魏县的守军加固过城防,但也只是在城墙上建了几座箭楼,将城墙缺失了的垛口用泥巴堆起来。
城墙勉强超过一丈,比起东都洛阳城来,就好像山峦与土包之比,燕云军打下魏县之后,魏永派人在城墙上用黍米秸秆泼水,在城墙上冻了一层,既能将城墙加高,也可以防敌军来袭的羽箭。
这魏永是南将,相对于进攻来说,他守城倒是更有些心得。
黍米的秸秆被水冻住之后,看起来如坚硬的夯土一样。虽然骗人的成分居多,但用于守城来说未尝不是一件益事。因为秸秆的缘故,羽箭射在上面能被卡住,士兵们也便于将羽箭拔下来己用,就算敌人用的是火箭,也不可能将冻上了的黍米秸秆点燃。
在城墙上守军来回巡视,不时哈一口热气暖一暖几乎冻僵了的手。他们身上的皮甲被冻得硬邦邦的如同铁皮一样,走起路来咔嚓咔嚓的响。站在高处,就算皮甲里面是厚实的棉衣也挡不住风寒。
巡逻的士兵不时往城外扫一眼,却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来城外地面上的变化。
而城外趴在地上往前爬的白袍士兵,越是到了城下便越小心。最后这百十步的距离,竟是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缓缓的移动过去。
为首的一个白袍少年在城下贴着墙缓缓的站起来,然后打了一个手势。他附近的士兵立刻将命令用手势传达给身边的人,很快,贴在城墙下密密麻麻的白袍士兵就都做好了准备。他们从腰上将绑着的绳索一圈一圈解开,绳索一头拴着五爪铁钩。
其他的士兵将随身带着的火把拿好,当他们听到一声号角响起的时候,立刻将手里裹了油布的火把点燃,然后奋力的往城墙上掷了上去。一瞬间上千支火把抛起来,就如同一条火焰瀑布一般,壮阔夺目。
只是这火瀑,是自下而上流动的。
随着火把升空,城墙下的白袍士兵立刻将手里的绳索抡动起来。啪嗒啪嗒的声音中,数百条绳索甩上了城墙。
“敌袭!”
城墙上响起尖声的喊叫,很快,防御的号角声和铜锣声便响了起来,急促而凄厉。
五爪铁钩勾住了城墙上面最高处的那一层冻住了的黍米秸秆,下面的士兵用力拽了几下将铁爪稳固住,在那白袍将军的大声命令下,数百名白袍士兵开始奋力登城。若不是城墙最上面那一层冻住了的黍米秸秆,铁爪想在光秃秃的城墙撞抓住极难!
显然,攻城的一方观察的极为仔细。由此也可以看出,今夜来进攻的敌人早就已经在准备了。而这一场大雪,刚好给了他们机会。
可也正是因为那一层黍米秸秆,不少白袍士兵因为铁爪勾住的并不牢靠而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但是很快,就又有绳索抛了上去。
指挥着士兵们奋力往上攀爬的那个白袍将军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面容坚毅冷傲。一双剑眉,嘴唇稍显薄凉。见有手下已经登城,这少年将军也取下自己身上的绳索抛了上去。他将横刀叼在嘴里,双手攀着绳索向上攀爬。动作如灵猿,一丈多高的城墙没多久他就爬了上去。
此时,先爬上城墙的百十名白袍士兵已经和守城的燕云军战在了一处。
淬不及防,而且城墙上的守军并不多!
黑甲的燕云军和白袍的敌军在城墙上厮杀,血泼在冻住了的城墙上立刻就冒起来一股热气。
喊杀声越来越大,撕碎了深夜的宁静。
白袍的少年将军奋力一跃,登上城墙之后扫视了一眼。见大队的燕云军从马道上往城墙上跑上来,他将横刀从嘴里取下来往那个方向一指:“杀过去!将燕云贼压下去。后面的兄弟们在看着咱们,随我来!”
这少年将军如一头猎豹,动作迅速狠辣,面前的燕云军士兵竟是没人能挡得住他,他手里的刀子泼开一条血路,一路杀人往马道方向冲了过去。几十名亲兵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保护着他的后方和侧翼。
很快,这少年将军就冲到了马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