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军渡过长江后发生的一件惨烈往事,当时,在大隋大将军韩擒虎的营地中,有一天晚上,一个无聊之极的士兵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大喊了一声敌袭,他本来是想看看同袍们是不是有人被吓着,结果没想到却酿出了一场惨剧。
这一声敌袭,先是将同一个帐篷中正在熟睡的士兵们惊吓着爬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拿起武器冲了出去。冲出去的士兵们一边跑一边大声提醒同袍们,敌人来袭了。在高度紧张的那种气氛中,可以想想深夜敌袭这种事带给士兵们的压力有多大。
结果,当时发生的惨剧是,几乎半个营地都乱了起来,士兵们一开始是惊慌失措的乱跑,后来演变成互相攻击,一千余人在这次没来由的哗变中丧生。始作俑者,那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的士兵,甚至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事实上,一个敌人都没用出现,仅仅是一句话就导致了士兵们的崩溃。
当时征伐南陈的五十万大隋士兵,可以说正是隋军战斗力处在一个巅峰期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府兵战无不胜,依然发生过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这件事虽然和今夜左御卫遇袭略有不同,但一开始隋军败逃的根本原因其实差不多,这是一个偶然现象,但这种事是必然会发生的,或许今ri的左御卫有机会避免,但难保不会发生在其他队伍中。
因为隋军远征以来的战无不胜,所以导致了士兵们在心理上的松懈。同时,因为高句丽的人马基本上都在南岸平壤城还要往南的地方驻扎,所以导致了防御上的松懈。又因为游骑确实搜查过二十里范围之内,可恰好今夜是乙支文礼的兵刚刚赶到此处,再加上薛万彻自以为聪明的小伎俩,以至于在战斗最初的时候隋军没有做出最快的应对。当然,这其中不得不提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士兵们的压力。
这压力来源于他们如今所处的境地,没人是傻子,虽然战局上看来大隋处在优势,但是个人就能从每天两碗能倒映出人影来的稀粥分析出,其实远征军已经快被逼入绝境了。而且将隋军逼入绝境的不是高句丽人,恰恰是隋人自己。
每ri两碗稀粥,这还是有战事的时候。不需要上阵的士兵,基本上只能保证每天中午的时候喝到一碗。
在体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早早的入睡成了一种苦熬时间最简单的方法。
很多因素作用下导致了左御卫最初的失控,在这种情境下如果没有外力来阻止的话,左御卫的五个折冲营有可能全军覆没,但幸好,李闲来了。
两个折冲营的左屯卫士兵分成两批,所有的骑兵都由李闲率领将高句丽人的攻势挫一挫,给步兵争取时间,而所有步兵则在刘满的带领下不是针对高句丽人展开反击,而是第一时间阻止了左御卫的溃败。
当第一缕阳光缓缓的从东方洒过来的时候,一夜激战后的大隋人马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了。此役,隋军损失人马两千余,算是度过马訾水之后隋军损失人马最多的一次。不过,值得称道的是反击的隋军不但让高句丽人付出了近三倍的伤亡,而且还一举击杀了高句丽大将乙支文礼。这是大隋远征军至今为止击毙的级别最高的高句丽将领,有此荣耀完全可以掩盖左御卫一开始因为玩忽职守而造成的伤亡。
这荣耀的造就者,是李闲。
说起来乙支文德一定会恨李闲恨到生吃其肉都不解恨的地步,在辽水的时候,就是化名燕云的李闲以十八骑抢走了麦铁杖的尸体,还追得他不得不亡命奔逃数百米,如果不是大队高句丽巡逻队伍的到来,说不定那次他就死在李闲手下了。就在几天前,李闲第二次追杀乙支文德,乙支文德被李闲两次shè下马,甚至还被战马踩中险些丧命,虽然没死不过留下残疾已经是必然的结局了。今天,他最信任的三弟乙支文礼,被李闲一槊戳死。
也不知道,当乙支文德再次听到燕云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会愤怒,会伤心,还是会恐惧?
杀敌六千,斩敌将首级。
这是一份很大的功劳,看数字,是很漂亮的战绩。
清晨的时候,来自隋军大营的支援队伍赶到,领军的正是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从得到隋军萨水营地遇袭的消息,到率军赶到,老将军几乎一刻没有耽搁。
当得知昨夜事情的始末之后,薛世雄冷冷的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薛万彻,随即快步走了出去,薛万均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不敢说话。薛万彻的伤不算特别重,小腿上的伤口没伤着筋骨已经上了药,休息一段ri子就会痊愈,这也是他身上最重的一处伤,所以看起来他的样子并不十分狼狈。
当然,这是相对来说的。
薛世雄在没看到李闲的时候,觉得自己儿子身上的伤已经很重了。虽然他生气于薛万彻的白痴,但对儿子的心疼更浓烈。不过,他现在必须先找到李闲表达自己的谢意,然后才是回去教训或者说心疼儿子的时候。
薛世雄看到李闲的时候,那个妖孽一样的少年已经卸去了甲胄,正靠在一棵大树上眯着眼睛休息,微微的鼾声中,厮杀一夜几乎累得脱了力的少年似乎睡的很香甜,但从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上就能看出来,身上的伤痛让他睡得并不踏实。
追杀乙支文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箭伤二十几处,虽然没有太深的,但因为多所以感觉上好像整个上半身都没有好地方了一样。昨夜激战,崩开了几处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加上昨夜冲杀中不断有羽箭招呼在他身上,若不是黑甲坚固只怕他早就被人shè成了刺猬。两次累加起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竟然达到三十六七处,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包扎的满了。小腿上也有羽箭的擦伤,独孤锐志亲手给他伤口消了毒然后敷药包扎,足足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所以,当薛世雄看到李闲的时候,他被深深的震撼了。
靠在大树上睡觉的少年,腿上盖着一层毡毯,因为擦上了药,上身的衣服还没有穿回去,却几乎没有露出一点肉的颜sè。包扎的白布擦不多将他裹成了粽子,上面还有渗透出来的斑斑血迹。清秀俊美的少年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因为睡梦中有什么可怕的事,还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睡得太浅无法安眠。
独孤锐志的伤药没的说,止疼的效果很棒。而且敷在伤口上有一种很清凉的感觉,连疼痛都变得极轻。所以,李闲之所以皱着眉,绝对不是因为身上看起来狰狞恐怖实则没有一处重伤的伤口。他皱眉,是因为他在心疼昨夜战死的那些大隋府兵。昨夜敌袭有些怪异,李闲其实早就发现了,左御卫营地中的火光早就亮起来,可他赶到的时候高句丽人才杀进营地没多久,这很反常,他派王启年打听了一下,这个老油条很快就从一个左御卫伤兵嘴里将事情经过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