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你也知道女帝不好三夫四侍?这样一来,不管她和谁家子侄成婚,都免不了要得罪另一批人,说不定还会被成婚之人暗坏心思想得到更多。”李婉云唇边的笑意及淡,“你也知道,女帝可是将自己所有适龄的兄弟和子侄全部杀光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这个帝位……”

小宫女惊讶地张大了嘴,“可是……”可是了半天,她也没能说出什么来,不得不承认,李婉云说得非常可能。“如果是这样,那李探花也太可怜了些。”她嘟嚷着,脸上满是不忍之色。

李婉云心中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李牧言的无辜,也知道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陆芷,但是……就算说起李牧言的时候,已经可以若无其事装作一个陌生人,心中却始终藏着那一丝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感觉……

似乎是难过,又似乎,只是怅然。

李婉云沉默地低下了头。

女帝大婚的消息之后不久,李婉云沉默地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

原本应该是有许多人陪在身边,热热闹闹的十六岁,如今却只有自己沉默地给自己换了发饰,插上一只桃花钗。她不知道,在遥远的北宁,有一对夫妻在家中为某个不在场的人举办了宴会,出席之人空荡荡,那位夫人却固执地给不存在的女儿办完了整场礼仪。

在宫中走了一圈,只有守着茶水房的太监总管发现了她的变化,在下午的时候给她送上了一份薄礼:“拿着吧,在宫里待得久了,也不知道外头的礼该怎么送,老头子随便送了些,你也不要嫌弃。好歹,也是生日。”

李婉云沉默地低下头,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无懈可击的笑脸:“谢谢总管。”太监总管笑微微地,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抹慈祥:“我总想着,要是我有个孙女儿,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这一天的阳光,似乎显得有些凄凉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李婉云几乎都已经要沉沉睡去了,却有人在窗外轻轻地敲窗户。守夜的小宫女继续睡得不知世事,李婉云悄声地问了一句是谁。

沈勋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是我。”

犹豫一刹,李婉云还是开了窗。沈勋穿着黑色的衣服,翻窗而入。黑夜中,李婉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的眼睛,反射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亮光:“我想着,今儿是你的生日,我也该过来看看你才好。”

李婉云唇边的笑立刻就凝固在了唇边,好一会儿,黑暗中她才轻声说一句谢谢。沈勋塞过来一个小盒子:“给你的礼物。”

李婉云接过来,手往下一沉,这个盒子居然很是有些分量,让李婉云都有些把持不住。沈勋在边上低低地笑:“等明天再打开看吧。”

听他这样说,李婉云就有些迟疑,“宫中的东西都有份例,若是我平白多了出来……”沈勋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那些女官们就不收受贿赂了吗?放心吧,平日里,绝对是无事的。”

李婉云心中微暖,忽地又听沈勋说:“等此间事了,你可愿与我同往?”李婉云的手颤抖了一下,沈勋非常用力地回握她:“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但是,若不是牧言,我……”话刚出口,他就察觉到了李婉云这边的沉默,顿时有些懊悔,自己说错了话,一句话断在中间,再也说不下去。

好一会儿,李婉云才在黑暗中沉默地笑了笑:“不,我还不想走。这个国家,需要新的制度和新的秩序,我想,看到这一切都建立起来,然后……”

沈勋这次沉默了良久。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之后,李婉云就被皇后招了过去,一遍一遍地让她泡茶。李婉云不知道皇后又受了什么不痛快,一边泡茶,于是一边泡茶一边用眼神询问皇后身边的人。

好一会儿之后,皇后才挥手让李婉云下去。出了门,李婉云就听到了理由。

“今年大概是个大旱之年。”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悄声说,“陛下到娘娘这里来的时候,说今年各地已经纷纷上书,言道今年的雨水迟迟未落,只怕是……”

李婉云吃了一惊。

如果碰上大旱之年,只怕又是流民遍地。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这个国家,只怕又要发生一些内乱了。那么顺带的,与北宁的斗争,大概又要暂时落在下风。

她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只是这种事,她一个宫中女官,也不好出头。

沈勋比李婉云更早知道这件事,但是他看着毫不在乎的合作伙伴们,也只能将自己心中的话悄悄地咽下。随后在心中对自己道,罢了,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吸纳一些流民去自己的岛上。

只有余陶对这样的状况露出了明显的不忍之意。但是,一个久疏于政事的宗室,他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在某次对着沈勋的时候,他半是难过半是揪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面对这样的天灾,我觉得自己格外无力。如果帝位上那个人是我,只怕我也是没有什么办法。这样的皇帝我做来又有什么用。”

沈勋盯了余陶一样:“殿下,慎言。”

余陶立刻就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轻声道:“沈勋,我知道你们对我寄予厚望,但是,我是真的觉得,我其实不怎么想做皇帝。父亲想做,我支持他,将来到我的时候,也许……”

沈勋越发沉默了下来。余陶说完了之后,也大概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干脆不再说话了。

这样一场大旱最后终于是没有演变成现实。雨虽然来得迟了些,但是终于还是下来了。地里的农时,终究是没有误上一整季。

皇帝在下了罪己诏之后,见到终于落下来的雨,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是莫名的羞怒。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自己的罪己诏颁布不到三天就落了下来,岂不是说,自己真的是有罪于天?

偏偏他面对着几乎将自己架空了一大半的朝堂,这样抱怨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四月的春汛过后,皇帝又接到了好些官员的折子,说民间出海的船队又热闹兴盛了起来,借着去年船队覆没的事情,求皇帝禁海。

皇帝将折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忿忿地丢到了一边。今年就算他想再出海,手上也没有了本钱,最终只能靠着皇家海军那些人保驾护航来赚些辛苦钱。最重要的是,这钱还属于国库,不属于他。

想着自己今年的日子过得辛苦,皇帝在迟疑良久之后,终于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对朝中大臣们提出了一个建议。

皇家出面,向豪商们借贷,再次出海。

这个建议一出,朝堂上下顿时哗然。许多人面对着皇帝都露出了不善的表情。这样的建议,简直就是将皇室的面子放在地下让人踩,这让那些一直以宗室的身份自豪的人,要如何自处。

毫无疑问地,皇帝再一次被憋屈地挡了回去。不仅如此,还让许多人对他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怀疑来。

☆、第十一章

前朝的日子怎么样,看起来其实和李婉云毫无关系。但是当沈勋对她说出余陶的想法时,李婉云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样的想法,在很多人都全心全意为他奋斗的时候,实在是显得那么不合时宜。“这种事以后不要和他讨论了。”李婉云说,“多说多错。”

沈勋点头:“我知道。从那天之后,我都有些躲着他走。不过,你当真不肯和我一起走吗?”

李婉云温柔地看了沈勋一眼:“你去北宁,见到哥哥了,对吗?”沈勋沉默了片刻。自从他从北宁回来,对李牧言的处境绝口不提,就是怕李婉云问起,但是现在李婉云主动送说起,他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的处境不会好,”李婉云非常肯定地说,“不过我想,他肯定不会轻易地放弃。他向来是个坚定的人。”沈勋看着李婉云,忍不住脱口而出:“婉云,牧言说要帮你实现愿望,所以……”

李婉云带着愕然看向沈勋;“我的,愿望?”片刻之后她低头微微一笑:“他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的。”沈勋一旦说了,就持续不断地说了下去,“牧言他,也许比我更了解你。”

李婉云含笑看着沈勋,就听他说:“牧言说,你的愿望是建立一个新的国度,大家平等相待,不分贵贱。”李婉云越发地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