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道:“好。”
云鬟瞥他一眼,又说了静王殿下来过……便没了别的事。
白樘也不答腔。
云鬟竭力于心底搜寻了会儿,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说,于是只垂手静默。
如此片刻,果然巽风来到,云鬟才松了口气似的,交代了他几句,悄然先行退出。
巽风上前,也先探过了白樘的脉,才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便压不住……”
白樘却仍镇定若斯,道:“没什么,只熬一回就是了。”
巽风皱眉叹道:“四爷不说我也知道,上回又把那解药给了太子殿下,明知那药未必对别人管用,却只顾往外推,等自己熬不住,又去哪里再讨。”
先前压制饕餮之毒的解药给了柯宪,因再不能寻到同样的药材,坤地便用剩余的其他药材勉强炼制了三丸给白樘,让他随身带着,若觉着气血倒冲,或极不适,便行服用,可有暂时压制之效。
那夜白樘因见赵庄毒发,情急之下乱投医,便给他喂了一颗,怎奈又非对证,竟并没大效用。
同样也是那夜,因跟赵黼相斗动了真气,竟然毒发,巽风等赶到后,便将剩下的给他服了。
巽风正说着,忽然白樘对他使了个眼神。巽风停口,凝神一听,顷刻才听见外头又有脚步声轻轻响起,却是离去了。
巽风走过去瞧了眼,回来道:“不妨事,是阿鬟。”
白樘垂着眼皮,半晌,忽然轻声说道:“我忽然……却也有些想开了,横竖生死有命,就不必强求了。”
巽风颇为惊心,叫道:“四爷!”
白樘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巽风在旁看着,不知为何,却觉着白樘仿佛跟先前有些不同似的。
且说云鬟去而复返,本是发现自己的大氅还遗漏在阁子里,外头颇冷,便想取了来。
谁知阴差阳错竟听了巽风所说,这才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她在殿门口上站了片刻,一颗心便似虚浮空中,有些无处安放。
沁凉北风从廊下拂来,身上着实寒冷的很,然而已经进去两次,又何必再去叨扰。
当下自己抚了抚双臂,忙低头离去。
云鬟本想先回寝殿再加一件儿外裳,谁知走到半路,心中忽然想起一事。
挪步要转往含章殿去,才拐过弯,便见前方辉辉煌煌来了一队人。
都是些宫娥内侍,嬷嬷等辈,中间簇拥着两个丽人,一名年纪略大,容貌里却透出几分秀丽,正是淑妃娘娘,另一个,生得月容花貌,娴静高雅,竟正是静王妃沈舒窈。
云鬟退避不及,只得往栏杆旁后退一步,垂首恭请两位经过。
淑妃因见过她几回,并不觉诧异,只扫了一眼。
沈舒窈在旁,目光盈盈,仿佛有几分笑意,忽地道:“这位,可是先前在刑部当差的谢凤谢主事么?”
淑妃见她忽地开口相问,便止步。云鬟道:“是。娘娘。”
沈舒窈仍是笑影如故,上下打量着她,道:“先前我曾也见过一两回的,只是多日不曾见着,竟有些不大认出来了。”
云鬟只是垂着头。
沈舒窈道:“方才听淑妃娘娘说,圣上隆恩,请您在宫内暂住?”
云鬟道:“是。”
沈舒窈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实在替您高兴。”
云鬟道:“多谢娘娘。”
淑妃在旁看了这半晌,便道:“外头怪冷的,风吹得人头疼,不如且去了。”
沈舒窈这才又深看云鬟一眼,便陪着自去了,只将拐弯儿的时候,复回过头来,笑意吟吟地望着云鬟一眼。
云鬟一直目送着她离去,才转身仍往前而行。
且行且思量间,竟走岔了路,她在原地张望片刻,忽然心头一动。
原来透过那红墙碧瓦,竟隐隐地看到一处残垣断墙,露出微不可见的一角。
云鬟盯着那一角儿,自然知道那必然就是萧利海身亡的鸣凤宫。
看着那乌黑的残垣,似能想象当初的火势是如何激烈。
眼前似有火光,心底却也有一簇火苗摇摇曳曳,就算是人在寒风之中,胸口却仍觉一团灼热难当。
忙倒退两步,极快地离开这一处。
当赶到含章殿的时候,整个人被风从头到脚吹了个透,几乎都冻僵了,只拼命搓了搓僵硬的双手手,才往内而去。
如今这殿阁,云鬟自然是闭着眼睛都能出入,又因将所有人的供述都记在心底,故而所到的每一处,都仿佛立刻能浮现那一夜的诸般情态,栩栩如生。
就好像那夜的所有人,都是她安置的戏子,见她来到,便都在回忆里熟稔地招呼:“谢主事,您又来了?”隐隐觉着好笑。
因白樘说那蔡嬷嬷的尸身是从内抬了出来的,云鬟便一路往内。
蔡嬷嬷是先被击中檀中穴而亡,后又打破天灵伪造被赵黼所杀,那么那真凶想要假扮蔡嬷嬷,会把针的蔡嬷嬷放在哪里?必然也是内殿左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