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并没如何显山露水,只是近来静王成了摄政王,这般的阵仗,便十分鲜明了。
他们都是静王赵穆的亲信。
白樘说到这里,忍不住探指在眉心抚过,复道:“后来……京内的饕餮案子,处处针对当时还是世子的赵黼殿下,但那饕餮却并无伤我的意思。而后地宫的大火……”
赵穆一路听到这里,才说道:“你怀疑是我想害你?”
白樘道:“不是。蔡力原本是恒王的人,后来自去小灵山,若无人相助,他在小灵山的所作所为,只怕早就被人发现。我本以为助力的人是恒王或者世子,直到严先生涉及郭毅一案,我才明白,通融蔡力的是严大淼,先前他曾频频出入小灵山是证一,也只有几十年的验官经验,才能相助蔡力造出那样的怪物,证二。”
严大淼身故后,白樘自将他的居处仔细搜检了一番,然而能找到的东西却有限。
只除了一张看似不起眼的纸,像是从哪里撕下来的,画的却是一个类似饕餮之物,只言片语里,描绘了如何将西域的一种巨兽改造成杀人利器。
后来据季陶然查看,这张纸却是从严大淼最后给他的一本册子上撕下来的。
当初季陶然还以为是严大淼不留神所致,如今看了,死无对证……却也只能揣测严大淼的意思,——或许他是想掩盖自己跟饕餮的关系,或许是因为此法过于残忍,故而不想显露于世。
而那一页纸,在白樘看过之后,却也付之一炬,这种残酷之法,不该留在世上。
这是不可言的证三。
雪后的风,格外森冷。
皇宫内的这冷风,则格外透骨。
静王赵穆道:“既然你说是严先生,又跟我何干?”
白樘道:“造出饕餮的蔡力跟严大淼,杀死五寺之人,也许是严先生的首肯,毕竟他所愿者,便是违法必惩,黑白分明。然而驱使蔡力放纵怪物前去伤赵黼的,却另有其人。”
赵穆道:“是谁?”
白樘道:“我说过,或许是相爷,也或许是想要王爷登上皇位的任何一人。”
赵穆不语,白樘凝视着他的双眼:“这许多年来苦心经营,朝中的路都已经铺的十分完整,王爷,你难道真的跟太子的死毫无关系吗?”
大概是雪风太紧重了些,静王素来白皙的脸上,微微有些冻伤似的红,眼角竟也有掩不住的浅色一抹。
半晌,静王才说道:“是,我是早有所图,我是不甘心,如果是在废太子之下,或者恒王之下,我都不甘心也不放心,但如果是三哥……”
赵穆说到这里,抬眼看向白樘,竟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你信不信都好,我不会对他下杀手!”
赵穆后退两步,向着白樘略一点头示意,回身而去。
白樘忽地道:“王爷!”
赵穆止步,似在等他的话。
白樘的声音并不高,反而有些轻静,道:“窦鸣远呢?”
他眼中的那道看着轩昂挺拔的背影,微微抖了抖,本在风中,极易被忽视的动作,却瞒不过白樘的双眸。
风兜着檐上的残雪,如云碎散落,刷地迷了他的眼。
静王到底不曾回身,脚步沉稳如前。
那些跟随他的侍从见状,虽不明所以,却也都忙随之而去。
白樘在后目送那道醒目的背影远去,也许是被冷雪打了的缘故,身上竟越发寒了几分,那头也轰隆隆地疼起来。
就算此刻将近正午,就算头顶有看似炽热的阳光,但点点洒落,却如同冰冷而刺目的光箭,让他头晕目眩,无法忍受。
白樘勉强挪步,往旁边儿而去,靠在栏杆上,手按着那冰冷的玉阑干,那股寒意却嗖地又冲进心里一样,冷的几乎让他无法按捺地抖了起来。
正在无法自处,却听有人叫道:“尚书!”有脚步声响起。
那人飞快地跑到身旁,将他扶住,白樘回头,却只依稀瞧见一双明净温和的眼睛,在面前晃动。
陡然间似失去所有力气,身不由己,白樘往后倒下。
带的那人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
那跟随的两名内侍迟了一步,见状吓得飞奔过来,急忙相扶。
辽国上京,皇宫寝殿。
大公主萧敏陪着萧西佐,传令速查宫内反叛余党。
原来先前赵黼是假扮做萧太子的亲随混入宫中,正一名皇帝的亲随发现太子兵变,偷偷地去请救兵。
三王爷最是个急性子,当即带了亲兵进宫救驾,同外围的叛军血战一场。
谁知越靠近寝宫,却竟安静起来,原来檐下所立的太子心腹们一个个宛若泥雕木塑,竟是被人点了穴道,于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
然看到寝殿内的情形,却把三王爷吓得色变。
皇帝强撑不适,吩咐道:“让花启宗做你的副手,立刻去太子府,上下之人不许放过一个!”
三王爷领命而去,又有内侍进来打扫地上尸首。
萧敏扶着皇帝退避。
内殿之中,萧西佐喘息片刻,看一眼女儿,道:“幸而有你们在。”又拍拍手道:“连累又受了这一场惊恐。”
大公主说道:“父皇不必感伤,女儿又不是那种经不得事的,只是这一次,得亏了睿亲王。可以说女儿的命也是他救的了。”
萧西佐叹道:“何止是你的命?”
说到这里,方复道:“你随我进内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