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回头来盯着云鬟道:“既然你问了,索性我同你直说,今夜……但凡我知道的隐藏京内的我们的人,皆会有所行动,你猜是为了什么?”
云鬟微微色变,这一句话,可大可小。
虽然如今跟辽人议和,然而辽人于舜的细作等人,却依旧隐姓埋名,藏得极好,这会儿萧利天说细作们将齐齐行动,却是何意?
云鬟道:“殿下,你想做什么?”
萧利天道:“我想的已经很清楚了,你何必再明知故问?你们不要的人,你们欲要赶尽杀绝的人,我想保住!我想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长姐被你们逼死后,她唯一的血脉也要被生生逼死!”
雷声愈发急了,一道雪亮的电光从窗户上掠过,映的窗纸煞白。
萧利天目光一动,忽然往门边儿贴墙而立,屏息不语。
云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借着电光,依稀见到有道影子,影影绰绰,似有若无。
又过了片刻,萧利天才松了口气,低低道:“话已至此,你既然不肯听,那么……就暗中祈念,我会将他成功救出罢了。”
两个人彼此相看,云鬟将萧利天的眼神看的极清晰,这双深眸里,有怒意恨意,也有一分不易被察觉的悚惧,是因为……忧心?
云鬟道:“宫内……也有亲王的细作?”
萧利天道:“不然,我又何以这般笃定,宁去送死?这会儿,宫内只怕已经生了急变了。”
云鬟凝视他片刻,方慢慢后退两步,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绪彻底大乱。
她拢着额角,低低道:“那……你来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利天沉声道:“大舜已经无他的容身之处,我要带他离开,回大辽……我要你,陪着同去。”
云鬟诧异抬头。
此刻,皇宫之中。
剑拔弩张,禁军戒备森严。
众军围在寝宫之外,那出鞘的刀剑,被空际不停掠过的闪电照过,森然夺魂。
殿内,赵黼说罢,白樘心头一叹。
情知他从来烈情烈性,如今受伤又至深至重,此刻竟隐隐透出几分发狂入魔之意,只怕并不是言语所能劝服的。
眼见赵黼恍若入无人之境,步步血印,逐渐逼近,白樘道:“殿下……”
赵黼不等他说完,横刀掠出,口中道:“挡我者,死!”
本是极寻常的一柄佩刀,被他握在手中,却似有横扫千军之势,寒气跟杀意似排山倒海滚滚袭来,伤人于无形。
白樘手中并无兵器,又见他如此凶猛,脚下一踏,后退出去,暂避其锋。
然而赵黼毫无退缩之意,眼见已经退无可退。
白樘双手微交握,道:“殿下,得罪了。”
赵黼冷冷一笑:“好极。”
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注定是一场不可善了的生死之战。
是夜,奉命而来的皇城禁军们,无法想象自己将要面对一场何等令人惊心骇异的绝世之争。
原本他们只听闻太子遭逢不测,继而又有皇帝遇刺的消息传来,还当时有刺客混入宫中。
谁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却是那位原本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皇太孙殿下。
众禁军围聚在寝殿之外,肃然屏息,人人战栗。
风吼雷震,电光之中,蓦地见一道人影宛若利箭一般倒飞出来。
厉统领虽然负伤,却毕竟是金吾卫首领,不敢退缩,因此只带伤在外统领诸军。
他目光一动,叫道:“四爷!”
白樘人在空中,挥手一拂,及时按住殿门口玉石栏杆上的圆柱顶,只听得“咔啦”一声,手底下坚硬的柱石顿时碎裂。
白樘方才落地,却仍是被那股气劲所带,往后滑了一步,脚下堪堪站定。
厉铭才要抢过来扶住他,便听到禁军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类似惊呼般的响动。
厉统领忙回头,果然见到有一道人影,慢慢地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他手中仍是握着那柄腰刀,刀锋斜垂,指着地面。
赵黼走出寝殿,站在门口。
背后的烛光映出来,将他的影子投在前方地面上,长长地暗影,宛若魔障。
赵黼原本微微垂首,出门站定,便慢慢地抬起头来。
因背对着殿内,只凭着廊下的灯笼映照,也不知是灯笼的光所致,还是电光太过狂嚣,竟见双眸也泛着血红色似的,冷绝无情地瞥着面前众人。
霹雷闪电中,众禁军见是这般骇人情势,几乎站立不稳。
白樘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一步。
厉统领见他脸色如雪,心中又惊又惧,不由拉住他,回头喝道:“把赵黼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