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赵黼说道:“如果是别人,我断不至于这样。可是那个人是白樘,你叫我怎么相信?先前我还看他抱着你,转头又知道、知道他跟你在外头过夜……”
察觉她身子绷紧,赵黼将她抱牢了些:“兴许这其中有什么出入,如你所说,有些误会。可是你试想想,如果你是我,听了这些你会无动于衷么?”
赵黼皱眉想了会儿,将脸蹭过去:“不,这个比方并不恰当,因为你向来冷心冷面的,又哪里知道我心里对你是怎么样的一团儿热?先前你对我那样好,我原本以为你也是喜欢我接受我了,可忽然又听见这些,我、只当你是瞒我的……”
说到这里,竟也心酸起来:“我最恨人骗我,但更怕得而复失,——你毕竟不是我,又怎么会懂?”
外间的夜雨绵密,显得缱绻而绵长。
双眼适应了墨一般的夜色,而说话的的声音格外清晰。
一刹那,云鬟忘了所有,心里只念咀着赵黼的一句话“我最恨人骗我,但更怕得而复失……”。
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的确不是他,但是偏偏……这种心情,竟是一般无二。
风渐渐小了些,偶尔旋着雨丝哨过来,发出“咻”地一声,似是个看破世情的老人,静静默默地发出悠远的叹息。
沉默过后,云鬟才道:“你便是如此,动辄不遂意,便会任意行事,并不顾别人如何想法,你让我觉着怕,若再像是先前一样,连累无辜之人,我才是百死莫赎……”
赵黼道:“不会!”
云鬟道:“你也曾说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良久,赵黼才道:“好。”
云鬟正有些恍惚,不解他是什么意思,便听赵黼道:“我信你。”
云鬟慢慢地抬头。
赵黼道:“我不管别人再说什么,我只听你的话。”
云鬟道:“你……说什么?”
赵黼道:“畅音阁的事,白樘的事,我……再不管别人的话,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信你。”
云鬟并未立刻回答。
赵黼摁着心跳,低头在她额上吻落,又沿着鬓边往下,嗅到她身上清冷独有的气息,道:“我两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折磨过,只有你、也只为了你……好不好?”
他仿佛能看见那双亮晶晶的双眸,浸润在夜影里,并没有素来的清寂。却也越发无法辨明她的心思了。
又听不见回答,赵黼便道:“好不好?阿鬟……”
在她唇上小心翼翼地印下,又问:“阿鬟,你说好不好?”
口吻之中,竟似是祈求的意味。
外间廊下忽有脚步声响起,原来是晓晴因见起风,生怕吹了窗户灌了雨水,便起身相看,岂料不见了云鬟。
晓晴自忖她并不会外出,便挑了灯笼来书房寻找。
云鬟听越来越近,便忙要推开赵黼。
赵黼却道:“你不答应,就休想我放手。”
云鬟呵了声:“方才说什么来着,江山……”
晓晴来至门外,见门扇开着,将灯笼一挑,唤道:“主子可在?怎么没点灯呢?”
便听云鬟的声音从门边儿传来,道:“我自在这里静一静,你且回去睡吧。”
晓晴略有些惊,道:“主子,没事么?”
云鬟道:“方才掉了火折子,没事。”
说话间,便见火光一亮。晓晴定睛,果然见云鬟在桌子后面儿,正举手将桌上的蜡烛点燃了。
晓晴松了口气,复问道:“可要吃茶么?我伺候了茶再去睡也使得。”
云鬟道:“不必,我要一个人静坐……看书。”
晓晴不敢再扰,只得答应,又怕夜冷雨湿风大,便轻轻为她将书房的门带上,复提着灯笼去了。
书房之中,门口旁侧,赵黼俯身,再站起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纸笺,正是先前被风卷到地上的那首“鸡鸣”。
赵黼定睛看会儿,来至桌边儿:“这样好的情诗,如何肯忍心烧了?”
云鬟垂眸道:“现下,你也该回去了。”
赵黼道:“你昨儿下午答应我什么来着?”
云鬟恍若未闻,灯影下脸色微微泛白。
赵黼道:“其实回府后,父王又狠骂了我,喝令我不许胡作非为,他好似猜到我会出来找你,派人盯得死紧,直到今儿,才得了些松懈。”
又将云鬟拢入臂弯中:“今夜,我就也同阿鬟‘将翱将翔,弋凫与雁’,你说如何……”倒是会活学活用。
乍然听他说起那诗上的句子,叫人无地自容。
当初一时惘然,写完了才发现大为不妥,只是要毁了却也未曾忍心,想不到竟留了这样一个把柄。
云鬟道:“你若是听我的,那、即刻就回东宫。”
似鸳鸯交颈,他在后面,半寸也不肯舍离,又低低道:“别的都听你的,可是那床笫间的事,要听我的。”
云鬟恼羞成怒:“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