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眉尖一动:“你说什么?”这会儿,却没了先前的轻佻,口吻里多了几许肃然。
云鬟道:“我是说,不知亲王殿下,有没有兴趣用正楷写‘人在相府’四个字,给我等观摩赏鉴?”
睿亲王的表情,就仿佛当场吞了一个毛栗子般,然后,双眼却有些眯起。
他蓦地上前一步,刹那间,身上竟透出难以掩藏的杀气。
萧利天向来都笑眯眯地,与人为善似的,如今笑意全无,如同一只褪下了无害伪装的狼。
他盯着云鬟,眼神变化不定,却仿佛野兽在思量要不要即刻捕食。
引发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云鬟的这一番话。
也从而验证了她所说的……是真无误。
云鬟将经过跟白樘禀过,又道:“我察觉之后,本不想打草惊蛇,想先禀告尚书再做计较,只是他、他着实……”
睿亲王的嘴实在有些太轻贱,戳的又都是云鬟的不可忍,因此竟未曾克制,当场将他揭穿出来。
云鬟将一切供认不讳后,本以为白樘会责诘几句,谁知他竟沉默,反叫她心中更没有底儿。
正惴惴等待,白樘道:“怪道睿亲王匆匆而去,只怕不知何以应对。”
云鬟道:“是我一时性急了。”
白樘看了她半晌,将手中的竹简放回桌上,道:“事已至此,追悔无用。既然这竹简是睿亲王手书,那么那夜,跟缇骑混战的蒙面人,极有可能也是辽人。只不过,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单纯地挑起皇太孙跟丞相之争么?”
云鬟道:“既然说他们想抢杜先生,只怕仍是为了杜先生。”
白樘点头:“说的是。”他垂眸盯着那“人在相府”四个字,心中飞快梳理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有了一个雏形。
——杜云鹤必然是在丞相府,沈相想要从他口中得知一件“极要紧”的事。然而这消息却给萧利天知道了。
但是睿亲王虽然知道,却因为相府防备森严,他自然无计可施,正赵黼在寻找杜云鹤,故而萧利天传信给赵黼。
可他的本意并不知是让赵黼跟沈正引起冲突,只怕“杜云鹤”才是他所欲的。
当时赵黼来请白樘同去相府的时候,正好杜云鹤被人用马车偷运。
这时机赶得极其微妙。
故而白樘推测,是有人——多半也是萧利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通知了沈正引,说赵黼跟白樘将到,这是“敲山震虎”之计策。
沈正引自然知道赵黼跟白樘两人的性情,生恐挡不住,所以逼得叫人把杜云鹤运出府中。
——这里有个关键:本来沈正引可以杀死杜云鹤,但竟然仍留杜云鹤一口气,甚至冒险也要将他继续藏匿起来,可见沈正引想从杜云鹤身上得知的、不管是什么,一定是惊天之密。
萧利天派人两头送信挑拨的时候,就安排了人在沈府之外盯着,见果然“敲山震虎”起了效果,当即要将杜云鹤顺势抢走!
岂料赵黼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冲动之辈,早安排了人前来,因此,当时的情形是:萧利天的人马,沈府的人马,以及镇抚司的缇骑,三方混战。
白樘凝眉沉思,云鬟看了出来,不敢出言相扰。
一刻钟左右,白樘方抬头看她,道:“无事了,你且去罢。”
云鬟拱手,将退之时,忽地想起先前白樘去相府的事,便问道:“尚书,不知今日又是出了何事,可已经妥帖解决了么?”
白樘道:“是禁军的王书悦被相爷请去,不知怎地竟……自残伤了。”
云鬟忍不住惊诧:“自残?”
白樘道:“的确是自残,已经证实无误,相府之人跟王书悦本人都是如此说法。”
云鬟只觉匪夷所思:“那么皇太孙……”
白樘道:“他已经带了王书悦返回镇抚司。”
云鬟见他轻描淡写,显然无事,便略松了口气。
白樘瞥她两眼,忽地说道:“以后行事且要谨慎,萧利天绝非表面看来这般,今日是在刑部,他大概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在外头……你当他会善罢甘休么?”
云鬟才放松下来,蓦地听他沉声说了这两句,忙道:“是,我知错了。”
见她缓缓退出,白樘方皱皱眉,眼中透出几分极罕见的恼悔之意。
这日,静王殿下来至东宫,拜见太子。
赵庄接了他,知道他的来意,便道:“你可也是为了今日的事而来?”
静王道:“是,我听说后,甚是不安……到底是怎么了?外头竟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也有。”
赵庄道:“你不必惊,此事黼儿也不曾跟我细说,我问他,他只说一点意外,叫我放心而已。你来了就好了,也许他会跟你说。”
静王苦笑:“太子说哪里话,黼儿连您都不说,怎会跟我讲?”
赵庄笑道:“可知从小到大,他只跟你最是话多?”
赵庄又问宏睿如何,静王道:“自打有了这个孩子,整个人便给他缠磨住了似的,整天多半儿的时间都在他身上。”
赵庄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又问:“听闻侧妃也快了?”
静王道:“便是这两日了。”
赵庄赞叹道:“若是再有个女孩儿,便是儿女双全了。只盼黼儿也跟你这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