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看医官抢救,外间传白樘来到。
白樘进内,顾不得寒暄见礼,来至床前,见杜云鹤是这般情形,也有些微微色变。
赵黼慢慢道:“方才因情势紧急,匆匆离了,不知沈丞相为难尚书了不曾?”
白樘道:“并未。”
赵黼道:“我的人可将发现杜云鹤的情形告诉尚书了?不知尚书对此有何见解?”
白樘道:“此事尚待查证。”
赵黼笑道:“这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一辆马车出现在沈府之外,虽不曾捉到现行,然而此事自然跟沈家脱不了干系。”
白樘并不言语。
此刻,一名医官回身道:“因杜管事伤势过重,下官等只能尽力而为……可实在是不容乐观。”
赵黼挥挥手,室内的众人悄然退出。
赵黼站起身来,向着床边走去,却在白樘身旁站住,道:“沈正引因为什么对杜云鹤下手?总不会是因为昔年的一点小恩怨?尚书可知道么?”
白樘平静地看着赵黼:“殿下,如今尚无证据能证明的确是相爷所为。”
赵黼道:“我知道必然是他。”
顿了顿,道:“原先我去报案,瞒了一点儿。其实薛君生的事,只怕也是他所为。薛君生向来在静王殿下跟前儿十分得宠,虽然也是个得力之人,只怕跟沈相爷未必一条心,又或者相爷因为别的事忌惮不喜……方才我推想了一下,尚书看有没有道理:沈相爷不知出自何种原因绑架了杜云鹤,却知道我拿住了薛君生的内应,所以嫁祸薛君生,让我以为是薛君生报复所致。”
赵黼负手扬首,复道:“然而薛君生那个人,看着似好欺负,实则是个绵密不露的,只怕他也察觉危险,故而借机逃了……虽然我私心盼他死了,但总觉着他不可能这样短命。”
思忖着说完,赵黼摸了摸下颌,道:“所以我在想的是,到底是什么要命的缘故,让沈正引不顾一切地要拿下杜云鹤,且用这样的严刑折磨?总不会是沈丞相因私事或者私欲而下次狠手?难道,杜云鹤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内情?”说话间,目光从杜云鹤身上,移向白樘。
白樘却仍是面沉似水,沉静答道:“这一切都是殿下的揣测罢了,当不得。”
正在此刻,忽地听杜云鹤低低地哼了声,似有醒来之意。
赵黼俯身,轻声唤道:“杜先生?”
杜云鹤眼皮动了动,双眼似开非开,眼珠仿佛也有些僵滞无法转动似的,在赵黼面上停了片刻,忽然往旁边儿轻轻一转,却竟是看向白樘。
而在看见白樘之时,杜云鹤忽地竟颤抖起来,手在床褥上乱抓了两下,因手上也全是伤,自然疼得钻心,口中也嘶哑乱吼了两声。
赵黼心惊,忙道:“杜先生?”
白樘后退一步,眼中惊异同忧虑之意交织,却又像是那海面微澜,很快又归于平静。
杜云鹤口中嘶哑,竟叫道:“白、白……”
白樘双唇紧闭,只是静默看向两人。
赵黼道:“先生,你想说什么?”
杜云鹤胸口起伏不定,嘴唇哆嗦不停,却因心情激动,难以自持,呼吸迅速急促,复又昏死过去。
赵黼盯着杜云鹤,却见他牙关紧咬,双眼紧闭,但是放在被褥上的沾血带伤的手,手指微微探出,却竟像是……指着白樘的方向。
赵黼回头看向白樘,却见他仍是默然而立,神情冷肃凝重。
赵黼张了张口,白樘却道:“殿下,此处既然无碍,我便先回部里了……至于是何人如此相待杜先生,刑部既然接受,那边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最后这句,隐隐透出沉重之意。
赵黼冷笑。
这一夜,因赵黼并未回东宫。
又加上杜云鹤出事,赵庄便有些不放心,这晚上,太子妃又嘀咕担忧了半宿,因此是日,赵庄便亲来镇抚司查探。
赵黼正在厅上点卯议事,赵庄见不可打扰,又听闻杜云鹤被救了回来,便自先去探望。
入内之后,正有医官在旁守护,见太子来到,忙起身行礼。
赵庄见杜云鹤伤的如此之重,且仍是于昏迷中,又惊又怒,便问:“怎会伤的如此?可有性命之忧?”
医官道:“昨夜的情形最是凶险,现在已经好了些了,只要仔细看护,应不至于……殿下勿惊。”
赵庄道:“岂有此理,京城之中,竟会有人如此丧心病狂。”
医官见他发怒,不敢做声。赵庄道:“杜云鹤可说了是谁人动手的不曾?”
医官说道:“好似是并没有,详细只有皇太孙殿下知道。”
赵庄便来到门口,唤了一名缇骑,问道:“既然人已经找回来了,可知道是什么人动手?”
缇骑不敢隐瞒,便将昨夜去刑部请白樘,又一块儿前往沈府、又发现来历不明的马车之事一一说明。
赵庄听罢,脸色有些不大好,后退坐回椅子上,良久不能出声。那医官见他如此,忙来关切,赵庄道:“心头有些闷。”
医官知道必然是因方才受惊,又且气恼所致,忙出外唤小童,叫拿天王保心丹来给太子殿下服用。
不多时,赵黼退厅回来,听说赵庄不适,便道:“父王不必亲来走一趟,横竖我得闲会回去告知。”
赵庄慢慢地服了药,方缓过劲儿来似的,道:“昨儿因你不曾回去,你母妃很是忧心,打发我快来看看。”又悄声问道:“你实话说,是谁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
正说到这里,便听得里头医官一声惨叫。
赵黼跟赵庄在外间听了动静,忙进来查看,却见医官惊慌失措,指着杜云鹤道:“不知为何,管事已经、已经……”
赵黼一步踏前,长指往颈间一探,心中骤然发冷。
赵庄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