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黼不耐烦,勉强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灵雨觑着脸色,问道:“世子昨晚上怎地那么晚回来?还以为是有事耽搁在衙门里了呢。”
赵黼哼道:“我倒是不想回来。”
灵雨听了这话,就知道并不是跟衙门相干,便笑道:“还是回来好些,王爷也放心。”
赵黼看她带笑,自也知道这丫头明白。他本要出门,想了想,竟回头道:“你跟她向来极好,照你看来,我该怎么做,才能……”
赵黼对灵雨虽跟别的丫头不同——却也正是因为前世只有她跟晓晴两个是深受云鬟器重的,毕竟云鬟此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身边,因此留灵雨在身旁,权做个念想罢了。
只是心想灵雨跟云鬟既然投契,只怕……女子更懂得女子的心思,因此才破天荒的开口,一句未完,又觉着有些难堪。
赵黼从不曾跟灵雨说起这些,此刻虽未说完,灵雨却已经明白了。
灵雨愣了愣,心中转念,才道:“若说极好,是不敢的,只不过,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对我很是和善,我、我也不瞒世子,原本在王妃身边我是排不上的,并没有人对我那样格外好些,多的是挤压的,只有她是真心待人好。又是个天人的模样,又是那个性情,因此我便打心里觉着她好。”
这话说的笨拙简单,可赵黼听了,心里却有些暖暖地。
灵雨又道:“其实她外面看来,是有些冷,可是心里是热的,只是不肯露出来就是了。照我看,她对世子也是极热的,只是……毕竟面皮薄,哪里能说出来呢。”
赵黼不由睁大双眸,眨巴了数下,才说:“她对我是极热的?我看未必,倒是一门心思贴着别人呢。”
灵雨诧异,赵黼却又皱皱眉,低头道:“兴许她心里的确有我,只不过,一旦遇上是跟那个人相关的,‘我’也就不知是什么了。”
灵雨隐约听着有几分哀怨似的,还待要劝说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好。
赵黼却也一摇头,转身自去了。
因昨夜落雪,地上皆白,赵黼出门,上马欲行之时,心想:“要不要再去看一看?不知她今儿会不会又硬撑着去刑部?”
倘若真的又去了,只怕他必定又要心寒发怒,一念至此,就恨不得不去探听才好。
可是……这陪她的话,每次才说了就要有事情出现,比如上回是看见白樘从她府中出来,自此落空;比如这次,才陪了她一天,又偏是这般。
赵黼思来想去,最后便道:“罢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必跟她那样小女子一般见识,说一路护着她的,难道一个不如意就撇下了?岂不是显得我格外气量狭窄?”
自此仿佛找到了极好的理由,当下便不再思忖,只打马往谢府方向而去。
来至门上,那老门公跟小厮正在门口扫雪,见了他,忙拄着笤帚行礼。
赵黼问道:“你们主子今儿去刑部了不曾?”
两人躬身道:“主子病了,今儿不去刑部。”
赵黼闻听,那嘴角便挑了一下,故意道:“怎么病得还没好么?我且去看一看。”
昨夜因云鬟复晕厥过去,他守了半夜,离开谢府的时候,心中愤懑难当,憋着一股热气,又因为淋了那雪水,自然更病加一重。
如今回来,念着灵雨的话,又想到云鬟并未去刑部,心里竟宽慰了些。
里头晓晴正又送汤送药,见他来了,面色有些惶惶然。
昨夜的情形,晓晴在外窥知了一二,又知道赵黼素来是个不消停的,是以心有余悸。
赵黼也不理会她,只一路进了内间,也嗅到浓浓地药气,他一眼看见云鬟在榻上,便故意道:“谢大人,你今儿可不够勤勉,如何只是偷懒不思公干?且快起身去刑部当差,迟了些儿,留神有人会‘不悦’。”
云鬟靠在床头,只披着一件外衫,见他这般大摇大摆进来,却也无法。
又听出言夹枪带棒,云鬟只当没听出来的,便道:“世子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往刑部去一趟。”
赵黼皱眉,暗暗警惕,却问道:“是什么事?”
云鬟道:“请世子上前来。”
赵黼听了这句,笑容昙花一现又收住,仍是作出不耐烦的模样走到跟前。
近便看她,却见不似昨夜般脸上通红,他不由伸手在云鬟额头按了一下,觉着额头的热减了好些。
云鬟盯着赵黼:“世子你……”
原来方才云鬟就听赵黼声音有异,方才他探手一试,手却极热。
赵黼以为她又是提醒自己不可“动手动脚”,便没好气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倒是快说。”
云鬟道:“是有关太子府之事……我想世子去向白侍郎通个消息。”
赵黼又是不情愿,可又因跟白樘有关,总强似她自己去打交道,因此便只撇着嘴听。
顷刻,赵黼听云鬟说完,脸色却狐疑起来:“你、你确信么?”
云鬟道:“是,当时我看得极明白。世子只要将此话告诉侍郎,侍郎自有定夺。”
赵黼眼珠转动,偏道:“本世子忙得很,要先去进宫,然后去镇抚司,百忙中为你送消息……难道就白跑腿?”
云鬟垂头道:“我也知道求的唐突了,只是觉着只有世子才能谨行此事,倘若不成,我……”
赵黼道:“你就怎么样?莫非亲自去找白樘?”
云鬟叹道:“我只好请季行验过来代劳而已。”
赵黼暗中磨了磨牙:“迟早有一日,你……”
且说赵黼出了谢府,自先往刑部去,谁知打听得白樘此刻人在太子府。
他本不愿多往太子府跑,上回因是云鬟在,他也才跟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