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正要随意点个捕快过去,不料正在此刻,便听见门口有人道:“你们在做什么?”大家回头,却见来的是徐沉舟。
旺儿笑道:“徐爷来的正好儿,你当马大是最合适的。”
徐沉舟瞥他一眼,原来先前他见白清辉云鬟同这许多人一路匆匆,自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本来不想往这边儿来的,不知为何,心里像是存着点什么东西,便假作路过,来至此处,门口的捕快因是认得的,自然不曾阻拦。
当下众人安排妥当,云鬟自去当那“关氏”,按照先前白清辉所言,从厨下经过堂屋,范小郎坐在哪里,抬头看了眼,云鬟低着头,往里屋去。
当时屋内光线极暗,关氏又埋首遮挡,那马老儿又不会特意死盯着她看,因此未察觉异样也是有的。
白清辉看着,就对孟仵作低语了几句,仵作进了堂屋,并不往前头八仙桌边去,反而在门口处打量,果然就在门槛旁边发现些许血迹。
昨夜因马老儿身死,血溅各处也是有的,是以也并没格外留心此处,这会子被清辉指点,仵作才想到:这血飞不到此处来。
必然是关氏为躲避,进门之时留下的。
此刻云鬟进了里屋,便见徐沉舟站在榻边,却正望着她。
云鬟却只打量周遭,见地上铜盆滚落,她走过去捡起来,复放在原地。
徐沉舟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道:“那天,你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鬟手正握着铜盆翻看,闻言一僵。
但就在这一刻,目光垂落,却见铜盆边沿,右手处果然留有几个血手指印,虽然昨儿被血冲过,仍然模糊残存。
徐沉舟见她不答,便俯身下来,道:“小凤凰,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云鬟袖中带了一根柴房里取了的木棍,便垫在铜盆底下摆弄,闻言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忽然探手握住徐沉舟的脚腕。
徐沉舟一愣,正不知道她想如何,电光火石间,云鬟忽地抽出那根木棍,“啪”地一声,竟正打在徐沉舟脖子上。
徐沉舟本是有武功的人,原不会这样中招,只是他一来知道云鬟性情为人,二来正也有些恍神儿,因此猝不及防间,脖子上竟狠狠地吃了一下,疼得厉害。
幸而这并不是真的刀……徐沉舟痛呼了声,抬手按着脖子,惊疑交加:“你做什么?”
云鬟死死盯着他,这一刻,眼前所见的,竟也有些模糊,到底是马大,是徐沉舟,还是那个……
她手中握着的虽然只是一根毫无杀伤力的木棍,可手却微微战栗,心也有些狂跳起来。
幸而此刻,外头有人叫道:“老头子,你的脚洗完了没有?”
声音尖尖细细,乍一听,宛若女子。
云鬟微怔,继而听出那是旺儿的声音,而范小郎也随之勉强说道:“快好了,水都凉了,如何不赶紧来倒了?”
旺儿道:“真是手脚不勤快,我当年做媳妇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竟一对一答,仿佛真的回到了昨夜案发之时。
云鬟回头看看徐沉舟,同他带着探究的目光扫过,或许他是马大,或许是徐沉舟,也或许是……
赵黼。
昨晚上躲在这房间的感觉刹那涌上心头,或许是因也有几分入戏,或许隐约感受到关氏当时的心情。
——她已经杀了马大,然而接下来,那两个老货自然不会放过她,不如……
云鬟死死地握紧木棍,拔腿往外就走,徐沉舟在后盯着她的背影,眼色沉沉。
这会儿小郎还在愁眉苦脸地跟已经戏瘾发作的旺儿“对手”,因苦苦思索中,云鬟一步出来。
小郎正欲转过头来,脖子上早已经吃了一下,张口结舌。
云鬟双手握着木棍,得手之后,往前又走,正赶上旺儿不耐烦,掀开帘子出来,道:“你好生些说话行不行,不好生演,如何能……”一句话没说完,就见云鬟快到了跟前儿。
而那扮演马老头的小郎,也已经很知机地耷拉了脑袋,作出已死之态。
也不知是本能还是反应太快,旺儿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云鬟撩开帘子入内,正好乱棍打在旺儿后背,旺儿在这屋里的时候,早揣摩过,又看地上的血渍分布,便挣扎着爬到血最多的炕边儿,终于瞪眼吐舌地“死”了。
云鬟从马大的屋子到堂屋,又到这屋子里,连“杀”三人,不觉浑身发抖,虽不是真的,却也觉着呼呼气喘,几乎站立不稳。
她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旺儿,又看看手中的“刀”。
正茫然不知所措,却听徐沉舟道:“好了么?”
云鬟一惊,忙迈步出了这屋,就见徐沉舟站在马大卧房门口。
两人目光相对,云鬟看了看手中的木棍,猛地松手,远远地扔了开去,就如那木棍烫手一般。
众人一时又都聚在院子内,此刻因周围的邻居们知道县官老爷在查案,就也在外头踮脚打量,只被捕快拦着,不得入内。
白清辉便问云鬟:“你可有什么发现?”
云鬟吁了口气,低声道:“若真的是关氏所为,连杀三人,刀刃都翻卷了,只怕力气也都耗尽,我想不通她最后为何又回了马大的卧房。”
清辉道:“那你方才是因何出来了?”
云鬟微震,方才她自是听见徐沉舟说话,一时看着清辉:“难道当时马大没死,关氏听了动静,才又返回来?”
清辉道:“或许如此,但还有另一个可能。”
云鬟问道:“是什么可能?”
清辉道:“你可还记得那不见了的凶器?既然你说关氏力气耗尽,她又是重伤之人,只怕不会再费心将凶器扔到别处,且除了厨下到此有些血迹外,其他各处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