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清闻言略有些诧异,却并不问她为何,只道:“老刘家里距离此处不远,我近来正也想去把他的遗物理一理呢。”当下便起身出门,穿出榴花书屋的长巷,又转过一条巷子,便来至刘师傅家中。
徐志清从腰间将钥匙摘下,一边开门一边叹道:“老刘的子女都在乡下,他常说做足了后,便回乡下颐养天年,谁知道竟这样,我心里想着,时常便觉着愧疚。”
开门而入,却见是一座小小宅院,一路往内,推开屋门,便有些潮闷之气。
旺儿因见他们两人去那死了人的屋子,就并不跟入,在门口呆站片刻,觉着无趣,便折进旁边的小茶馆内坐了吃茶。
而在宅子里,徐志清指着里面儿道:“发现他时候,就躺在里头床上,是我见他没去店内,所以叫小伙计过来找,据说屋里满是酒气。”
云鬟道:“这儿可动过么?”
徐志清道:“并没有动过……只打理后事还来不及呢。”
云鬟将这小小地斗室扫了一会子,并没什么异样,被褥之类都甚是整齐,地上桌椅也不见凌乱,正要转身出门,谁知目光一动,却见被子边角儿仿佛有什么东西微微闪烁。
云鬟眯起双眸看了会儿,便俯身过去,细看片刻:“这是……”
徐志清见状也靠过来,跟着看了一眼,惊道:“是金粉!这儿如何有金粉!”
云鬟因对金器一道并不十分明白,便说:“刘师傅常年同金子打交道,有些金粉沾留,也是寻常么?”
徐志清神情肃然,道:“并不是如此,入这一行,首要的规矩就是绝不能私自沾手金子,一旦发现,终生都不能再入金行,老刘在我徐记二十年,有很多机会可以监守自盗,但从未私吞过一丝一毫金器,至于这金粉,更是每一丝一毫也要留在金器行内,老刘是个老到的人,又怎会明知故犯?”
云鬟道:“倘若不是刘师傅所留,那留下这金粉的,必然另有其人。”
徐志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你的意思是?”
云鬟道:“这金粉自然有如此严苛规矩,私自沾染带出者自然逾矩违规,刘师傅若知道,自然也容不下此人。所以这留下金粉的,便是有可能害了徐师傅的人。”
徐志清的心怦怦乱跳:“老刘……果然是被人害了的?”
云鬟道:“事不宜迟,我们去找韩捕头。”
当下便忙出了宅子,徐志清匆匆忙忙将门锁上,才要说话,云鬟却望着巷子口处,道:“徐兄,你随身带着保镖么?”
徐志清一愣:“不曾有啊,怎么了?”
原来徐志清虽然是第一富户之子,但因会稽向来安泰平静,是以从来独来独往,至多随身带一个小厮罢了。
云鬟目光变了几变,忽然道:“我想,有人想对徐兄不利。”左右看看,不见旺儿。
此刻巷口那人已经不见,云鬟一拉徐志清,便往来路相反的方向而去。
徐志清见她神色凝重,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云鬟道:“方才我们出门,我瞧见有个人在巷子口徘徊。”
徐志清道:“这个……或许是路人呢?”
云鬟道:“并不是,这个人先前在徐记金器行出现过。”
徐志清呆问:“何时?”
云鬟道:“昨儿我去的时候。”忽然脚步猛地一顿,脸色又变了。
徐志清却未曾留意,只问道:“我如何不记得呢?”
云鬟道:“他换了衣裳,可脚上的靴子还是一样的。”
徐志清愣神儿,云鬟眼神狐疑:“或许我想错了,等找到韩捕头再说罢了。”
两人极快出了巷子,谁知才露头,就见旁边街口上,果然仍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头戴毡笠。
如此不期而遇,云鬟小声儿道:“不可让他发现我们知道了。”
此刻沿街处十分阴冷,过路之人甚是稀少,两个人若无其事地往前而行,将要经过那汉子身边儿之时,却见他搭起手抱在胸前,袖口往上一拉的当儿,露出手臂上半个刺青图案。
却是半个鬼头似的,口中衔着一把滴血的刀。
云鬟一眼瞥见,不觉抬眸看向此人,却见他正也眯着眼看向她,目光相对,云鬟忍不住咽了口气。
记忆之中的零星碎片,如流星似的飞舞:
“浙东沿海一带……海匪鬼刀帮……短短三个月内,接连席卷十三家金铺……杀人无数……”
零星字句,飞入耳中。夹杂着众人的惊叹。
当时京城中,她在车上往外扫了一眼,却见墙壁上一张画影图形的纸,已经有些黄旧,乃是个胡子蓬乱面目狰狞之人,最醒目的,却是他手臂上的刺青。
一个凸眼暴睛的鬼头,口中衔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浑身汗毛倒竖,云鬟再也无法镇定自若,一把握住了徐志清的手臂:“快跑!”
徐志清不知所以,却也忙跟着拔腿就跑,身后那人见状,桀桀笑了声,纵身跃起!
云鬟再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卷入那个惊鸿一瞥间扫到的臭名昭著的鬼刀帮案件之中,还是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
身后之人宛如猛虎下山,紧追不放,几个起落,已经追上两人。
徐志清回头瞥见人已追来,忙把云鬟往身后一挡:“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对方道:“是要你们命的人。”拔刀往前。
不料正在此刻,却听“嗖”地一声,破空一物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