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君生一愣:“怎么了?”
云鬟垂眸,掩住眼底一抹忧色:“我、我是说……你只道京城是第一繁华鼎盛所在,却不知,也是第一凶险可怖的所在呢。”
薛君生怔道:“为何这般说?你好似在京城呆过很长时间似的。”
云鬟被这一句勾起心病,便又不做声,只眉心皱起,忧色越重。
薛君生歪头看着她,两个人又沉默下来,却正在这会儿,听见外头是露珠儿叫道:“凤哥儿?”连唤数声,似是在找云鬟。
云鬟这才想起谁也不知她在此处,当下忙站起身。
薛君生也起身,两人便往门外而来,才出门,就见巽风急急过来,迎面见了云鬟,才蓦地刹住脚。
云鬟见他仍在,便走到跟前儿,因说:“巽风怎么没同四爷一块儿去呢?”
巽风看一眼薛君生,便对云鬟一笑,道:“四爷因不放心你,故而仍留我护着。”
薛君生听了这话,想到他先前在楼下跟白樘所说的,不由眉峰一动。
此刻云鬟不语,仿佛甚是意外,又仿佛发呆,巽风却对云鬟又道:“你也说我只听四爷的命,故而也由不得你我了。”
只听云鬟叹了声,有些无奈:“那好罢。”
薛君生看看云鬟,又看看巽风,最终一语不发。
午后,雨便停了,薛君生因要启程,云鬟送别之时,便道:“薛哥哥务必保重,若觉着京城不惯,便仍回江南可好?或许咱们仍能遇上。”
薛君生笑说:“你这句话,我记住了。”
云鬟见他笑得十分烂漫纯真,不知为何心底竟沉甸甸地,本想再多叮嘱几句话,可是要如何说起?千万言语,只得罢了。
薛君生去后,陈叔便也开始张罗启程赶路之事。
下午,车到了琵琶峰下,本想过山再投宿,不料又是一阵阴云密布,竟又下起雨来。
巽风道:“从这儿上去,便是香山寺,可在那里暂时歇脚,若是雨不能停,便过夜也可。”
当下便往香山寺投宿,寺内自有僧人迎了,妥善安排住处不提。
果然被巽风一语说中,这雨到了晚间,越发大了,只得等明日在行。
是夜,云鬟便跟奶娘等在僧房中歇息,因是在山中,气候越发冷,那雨点打着外头的树叶等,声音更大,再加上香山寺下面便是伊河,哗啦啦之声不绝于耳。
林奶娘已全好了,见山中气候冷,便多拿了一床被子给云鬟盖着。
云鬟因白天里经的事多,便早早儿地要睡,林奶娘“睡”了两日,倒是精神极好,便在外间同露珠儿晓晴三人说话。
露珠儿心头念着薛君生,对他的离开十分惋惜,便提起来,道:“可惜不是一条路,薛公子真真儿是个温柔的。”
林奶娘说道:“这小薛倒是不错的,不过有些儿太女孩儿气了,他这样的到了京城,只怕要给人活吃了去呢。”
露珠儿眨着眼问道:“怎么活吃了去?这样好的哥儿,难道有人忍心欺负他不成?”
林奶娘不知如何回答,瞪了会儿眼睛,就转开话锋,只道:“那白四爷倒是极好的。”
露珠儿才笑道:“这倒是。”
谁知晓晴插嘴道:“那个白大人不大好。”
林奶娘跟露珠儿忙问缘故,晓晴撅嘴道:“先前我们在楼上看着,姑娘似很怕白四爷,故而我说他不好。”
两人便都笑,晓晴忽又说:“小六爷是好的。”
露珠儿啐了口:“你又瞎说了?小六爷虽然不错,可他每回见了你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只差动手儿打了,这样你还说他好,你就这么犯贱么?”
晓晴不以为然道:“我哪里就贱了?我不过觉着,小六爷对我自然是不好的,可是他对姑娘好,这就是最好的了,我们不过是下人,难道要小六爷对我好么?他又不犯贱,自然是要对姑娘好才是真。”
林奶娘跟露珠儿都诧异,却也觉着这话有几分道理。
三人唧唧喳喳说着,不觉夜深,正要各自安歇,忽地听得里屋有些异样动静。
林奶娘忙进内看,却见云鬟整个人埋在被子底下,也不知如何,正拼命地张手蹬脚地挣扎,把一张被子弄得跟舞龙一般起伏抖动,林奶娘又惊又笑,忙上前把被子拉起来,又叫云鬟。
连叫了数声,云鬟才醒了来,看了林奶娘一会儿,又摸摸身上,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林奶娘见她额头有些亮晶晶地,心知道她必然又做了噩梦,便掏出帕子给她擦汗,问道:“是做了什么梦了?”
云鬟定了定神,却道:“奶娘,你去叫巽风来。”
林奶娘道:“这半夜,他都睡了,叫他做什么?”
云鬟眼底透出着急之色,催促说:“我有要紧急事,快去叫他来。”
奶娘见她这般着急,不敢跟她犟,只得起身,让露珠儿去外头把巽风叫来。
不多时巽风果然来到,见云鬟已经换了衣裳,呆坐灯下,见他来了,便叫奶娘露珠儿尽数出去。
巽风道:“是有什么事么?”
云鬟神色凝重,道:“四爷这一次到洛阳来,到底是为何事?”
巽风是知道轻重的,哪里会回答这话,云鬟见他垂眸无言,便站起身来,近前一步低声问道:“巽风,你同我说实话,四爷前来,是不是跟周知府有关?”
巽风神色一变,抬眸看向云鬟,心底透过一丝冷气儿:“你……如何知道?”
云鬟见他承认,便抬手握住额头,低吟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