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忍痛回头,皱眉道:“蠢材,还不追回来……”
一句话未完,杜云鹤已经喝道:“追什么,跟你有什么相干?”
赵六一愣,杜云鹤吩咐黑衣人道:“把他抬回去。”
赵六看杜云鹤一眼,又扭头看向林子里,还欲说话,杜云鹤走到近前,忽然抬手,闪电般点了他几处穴道。
赵六万想不到会如此,身子重跌回软轿中,只死死地瞪着杜云鹤而已。
杜云鹤垂眸淡看他一眼,指挥黑衣人匆匆撤去。
一行人去后,素闲庄的庄客们才都反应过来,忙也随着追入林中,众人闹腾腾地找了好久,才见前方不远处,是云鬟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动也不动。
庄客们兀自不知发生何事,只齐齐地涌上跟前儿,便七嘴八舌劝道:“大小姐,不可乱跑,若是跌坏了可怎么说呢?”
忽然有人因看云鬟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也随着看去,果然发现异状:“那是什么?”
有几个庄客举高了火把,大家仔细看去,待看清眼前所见,林中一片此起彼伏的惊恐惨叫声响起。
原来就在众人跟前,那棵大槐树的旁侧,靠树坐着一个人,手足无力垂在地上,头也低垂,散发在夜风中微微飘拂……
有个胆大的庄客摸到跟前儿,举着火把看了会儿,骇然失声道:“是青姑娘!她、她已经死了!”
云鬟定定看着,脑中回想方才在林中跟赵六的一言一行,起初他不许她靠前,自然不是因为怕她看见伤口害怕晕厥,而是云鬟倘若走到他跟前儿,必会看到他对面的青玫。
当她答应给他送信,另转了个方向去的时候,他厉声吩咐“不许回头”,自是因为她转的这个方向,一回头,正好儿就看到原先被树挡住的青玫。
——当时青玫还活着么?还是已经死了?
然而……她千辛万苦,费尽心机要保住青玫的性命,谁知道却仍是一场空。
眼前火光逐渐蔓延,仿佛把青玫的身子亦裹在其中,烈焰熊熊,灼热炙痛,云鬟再站不住,往后便晕跌出去。
就在这一刻,有一人上前,恰接住云鬟,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第21章
原来这及时出现将云鬟抱起的,却正是白樘白四爷。
先前白樘跟任浮生在素闲庄上等候,不料左右不见人,陈叔跟林嬷嬷两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蚰蜒,却也无法,知道这位爷自有要事在身,劳他下降一趟已经是极难得的,可惜毕竟没缘法儿,留不住活神。
白樘跟任浮生出了素闲庄,往回而返,却不是去鄜州县城,而是往军营去的。
只因为鄜州大营镇在此,故而间壁州牢之中,关押的并不止是鄜州县的要犯而已,更有一些来自临近敷城,洛川、直罗等各地各县的囚犯,甚至有远自京城发配过来的囚徒们,有些年轻力壮的便拨入军中,做为苦役或者军汉使唤。
这些囚犯只有在军中才安宁,极少有重大事故出现,故而朝廷才对此次越狱事件如此重视。
幸而如今,逃走的囚犯捉回了大半,只剩下两个棘手的在逃。
白樘来至大营辕门外,翻身下马,因前日早已来过,故而门口的士兵是认得的,便请了进去,里头杜云鹤迎了出来,入内落座。
杜云鹤因问道:“四爷如何一去这半日?”
白樘道:“只在周遭走了一走罢了。”
杜云鹤笑了一笑,唇边横出几道纹来。白樘见浮生站在身旁,便使了个眼色,浮生会意,便对杜云鹤道:“杜监军,我想在营里逛一逛,可使得么?”
杜云鹤便叫了个小军来,吩咐领着浮生而去。
当下堂上只剩下两人,白樘因道:“那往上的文书,你可想好怎么写了?”
杜云鹤摇了摇头,道:“严审了缉拿回来的囚犯,我越发疑心是有人里应外合。”
白樘道:“什么人竟这样大胆?”
杜云鹤道:“目下猜测,多半是花启宗昔日的党羽……”
白樘听了,眉头一蹙,杜云鹤便停了口,道:“莫非不妥么?”
白樘垂着眼皮,轻声道:“花启宗从来都是相爷的心头之患,先前听说是他逃了,已发了雷霆之怒,倘若再说是他的党羽所为,只怕无法善了。”
杜云鹤低头想了会儿,道:“是,现在尚未查清,只怕另有人从中作乱也是有的。”
白樘并未搭腔,只沉默了会子,才说道:“不管如何,且记得避开相爷顾忌之处,上奏的时候圆的妥当些,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杜云鹤点头,道:“衡之,我这里多谢了。”
白樘看他一眼,眼底微澜乍起,却又垂眸道:“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公事公办罢了。”
杜云鹤又一笑道:“我知道,这回相爷单派你过来查办,只怕也想看你的言行罢了,我不会让你再落嫌疑,毕竟十年前已经欠了你一条命了……”
白樘皱了皱眉,杜云鹤便缄口不语。
白樘吃了口茶,才道:“小六还未回来?”
杜云鹤闻听,才也面有愠色,道:“是我教导无方,竟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怕又出了事,已经派了人各处去找。”
白樘道:“他年纪虽小,人却机警敏锐,且后生可畏,多历练历练些是好的。”
杜云鹤叹道:“上回已死过一次,毕竟是年幼,全不知畏惧为何物,真当自个儿是那有九条命的猫不成?”
白樘一笑,两人又说了会子,见任浮生从外跳了进来,道:“这鄜州大营果然气派,我又开了眼界了。”
此刻天色已黑,杜云鹤正命人备饭,忽地见一名随官从外急急跑了进来,报说道:“大人,有烟火信号。”
正是葫芦河畔那守夜人发出的消息,杜云鹤见状,忙先明先锋精锐轻装简从,快马赶到,自己随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