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夜,云鬟才借口害怕,把青玫留在身边儿陪着自个儿。
连日来云鬟思量此事,至此忽然隐隐醒悟:或许老天让她重活一世,意义正是在此。
她闭着双眸思量,察觉青玫探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就宛如……昔日谢氏在世之时的动作。
云鬟禁不住往青玫怀中贴近了些,小手攥着青玫的衣襟:以后如何且不论,只是这次,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话说这日,一大早儿,小狗子捧着个柳条小簸箩,上头放着三块白生生的豆腐,往素闲庄而来。
狗子家中有个不大的豆腐坊,隔三差五,狗子爹做好了豆腐,便会叫他趁新鲜,送几块到素闲庄来,因先前开这豆腐坊之时,多承蒙了素闲庄的恩惠,乡下人淳朴,便用此法儿且表心意罢了。
而小狗子是最爱做这差事的,一路上小心翼翼捧着簸箩,眼看将到了庄门口,不由加快了脚步。
正在满心欢喜之时,忽然身后有三个青年男子快步上来,看小狗儿如此,中间一人笑道:“这小东西捧得什么?”
左边一个大笑道:“奎爷竟是不食人间烟火了不成?如何连豆腐都不认得了?”
张奎笑道:“老程你懂什么,我哪里是不认得,不过是看这小东西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故意问他罢了。”
小狗儿见这三个面生,又听他们粗声大气地调笑,不免胆怯,低头便欲走,不妨谢奎将他拦住,道:“小家伙,你急急地往哪里去?爷一路走来正有些肚饥了,这豆腐给我吃一块儿。”
小狗儿吓了一跳,忙道:“不成。”
谁知张奎口中问时,手早就伸了出去,小狗儿话音未落,他已经三根手指扠了一块嫩豆腐,低头便吃了一嘴。
小狗儿万万料不到竟有人这样蛮横无礼,不由呆了,谢奎风卷残云似的,那豆腐且又软甜,顷刻就被吃了个精光。
小狗儿才反应过来,登时叫道:“你干什么?!”
张奎还欲说笑,却见他的同伴们早已经走出几步去,其中一个方正大脸儿的,回头唤道:“别跟孩子纠缠,还有正经事呢。”
张奎方抹抹嘴,迈步欲行,小狗儿忙上前一步,想拦住他,谁知张奎走得急,两人一撞,小狗儿身不由己,往后跌倒,手中的簸箩早就翻了,剩下的两块豆腐跌在地上,沾草带土,显是不能要了。
小狗儿见状,又气又恨,便放声大哭起来,谢奎虽意外,却也不当回事,反嗤笑了声,便赶到那两个同伴跟前。
张奎老程等正欲往前,便听后面有人叫道:“站住!”
三人驻足回头,便见一个青年从后面赶上前来,先把小狗儿拉起来,劝了两句,方来至跟前,怒道:“你们做什么欺负孩子?”
张奎为人蛮横,又见这青年衣衫简陋,乡民打扮,自然不放在眼里,道:“谁欺负他了,是他自个儿不长眼,来撞爷们儿。”
小狗儿哭道:“来福哥哥,他吃了一块豆腐,还把剩下的都撞翻了。”
来福横眉怒目,道:“这还不是欺负人?”
张奎还要理论,他身后那人皱皱眉,对张奎道:“不过是几块豆腐罢了,给他几文钱就是了。”
张奎闻听,暂时忍气,叽咕道:“看在谢二爷的面儿上!”从怀中掏摸了会儿,摸出两枚铜钱,竟往地上一扔,转身又要走。
来福见他如此轻蔑,一把拉住:“不许走!”
张奎回头道:“好泥腿,给脸不要脸呢?”挥手便打向来福。
来福只想跟他们理论,毫无防备,顿时脸上吃了一拳,踉跄后退。
张奎大笑,他的两个同伴见状,似笑非笑,也不言语。
来福毕竟年轻气盛,吃了亏,便要上前厮打。
正在这时,忽然前头素闲庄的门口走出一个人来,远远看见这一幕,便拔腿跑了过来。
原来是青玫清早出门,见状急急跑到跟前儿,又见狗儿哭的不成模样,来福脸上有青,便叫道:“怎么了?”
谢二爷等正也直直地打量青玫,见她虽一身布衣,然而身段袅娜,容貌秀丽,顿时都看呆了。
张奎死性不改,正欲调笑,却听有人咳嗽了声,竟是那谢二爷发话:“没什么,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姑娘是?”一改方才的倨傲冷淡,竟是斯斯文文之态。
青玫虽未目睹来龙去脉,但看这架势,也猜出几分来,便拧眉道:“问我做什么!你们又是什么人?跑到素闲庄来撒野么?”
狗儿趁机又把他们抢吃豆腐,又撞倒他、且打人的事儿说了一回,青玫听了,气得脸上微红。
谢二爷却面不改色,反而笑说:“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说的也不明白,实在是我这位奎兄弟原本饥饿,才吃了一块豆腐,也并不是吃白食,都要把钱给他了……是这位小兄弟非要拦着我们不许走,奎兄弟又性急,才动起手来的。”
这些言语,挑出任何一句来都并没有大错儿,只是连在一起,意味却大不同了,倒仿佛于他们身上没有干系,只是来福的不是似的。
来福急忙道:“明明是你们……”
谢二爷不等他说完,便拱手行了个礼,竟认真正色道:“原本是我们挑起来的,我替奎兄弟向这位小兄弟赔礼了。”说着,亲自捡起地上的铜钱,双手送上。
张奎老程看了,互相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均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果然来福越发怒了,脸皮紫涨:“谁要你的臭钱?”
青玫皱眉看着,见谢二爷苦笑一声,倒仿佛受了委屈,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强人所难。”复转头对青玫道:“请问姑娘是素闲庄之人么?”
青玫不悦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二爷笑道:“如果是的话,那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青玫警惕道:“这话从哪里说起?谁跟你是一家人?”
老程在旁道:“素闲庄不是谢家的产业么?我们二爷,便是谢家的人,论理说起来,谢大小姐还是我们二爷的姑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