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给他的震撼太大，并不是震惊于自己被发现，而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有种……自己是如此渺小的存在，正在被高等的生灵所俯视的错觉。

大帝闭上双眼，面容中透出一点疲惫：“我知道。”

暗卫抿唇担忧道：“可那条人鱼的资料恐怕全都有误，他也并不像是普通自然人鱼，让他和皇子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轻叹一声，大帝的声音中透出遮掩不住的苍老：“我对这个孩子亏欠的太多了，即便我想补偿，恐怕他也不会愿意接受。”

“和那条人鱼在一起，也许反而是他的转机吧。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我有一种直觉，那条人鱼是不会伤害他的”

“你退下吧。”大帝轻声道，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暗卫被他的威视所摄，低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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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鲲与梅瑞缇丝前往继后所在的居所，一路上层层重兵把守，韩鲲知道继后这是被大帝软禁了。

她到底也是帝国皇后，皇子昏迷，帝国向虫族宣战，并且也为了顾及皇家脸面，因此不能贸然宣布继后当年的所作所为。

梅瑞缇丝轻哼了一声，似有不满：当年继后将韩鲲丢弃到荒星，浑然不管他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倘若不是韩远留了个心眼，暗中尾随其后将韩鲲捡到抚养，那么他已经死了。

做出如此事情后，这个人类皇帝还为了顾及什么脸面只是悄悄将其软禁……呵。

韩鲲察觉人鱼为自己感到不，只觉得心被人捏了一把，又酸又软，轻轻揉搓人鱼的手，他软声道：“我并不觉得委屈，如果她不丢弃我，那么父亲也不会捡到我，那么我也没法遇上你。”

……也没法和你订婚。

后半句话被隐没在心中，没有说出。

人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但脸色却好了不少。

成功把人鱼哄开心了，韩鲲眼角微弯，露出一个不宜察觉的笑容。

通过门前的守卫进入寝宫，韩鲲见到了那个女人。

曾经向来将自己打扮的优雅雍容的女人如今只是草草收拾了一下，她也不复曾经的美丽，面上皱纹清晰，遮不住时间在她身上遗留的痕迹。

继后曾经仗着大帝对自己的愧疚，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但如今一朝失势，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冷清落魄的味道。

韩鲲知道，实际只要她想的话，她还是可以过得不错的，眼下的这番颓然是因为她受到的打击太过严重，选择了自暴自弃而已。

韩鲲站到了贝明萱的面前，静静的注视着这个女人。

此次前来他并没有再遮掩自己的容貌，当继后看到他那张与元戈夏一般无二的面容时，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戈夏……”她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伸出手，似是想抚摸他的脸颊。

韩鲲避开了她的手，沉声道：“皇后陛下，您看错了，我是韩鲲。”

贝明萱眼中些微的希望破碎，她痛苦的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韩鲲听到她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戈夏会被虫族暗算？为什么？！为什么所以我所珍爱我重视的人都要被夺走……为什么都是虫族！！！”

语调拔高之际，最终从她的嗓眼中颤抖瞟出一句接近气音的：

“我好恨……”

她痛哭着，韩寒觉得可能在元戈夏被宣布再也醒不过来后，继后的精神就有一些问题。

这个女人在她的丈夫死后，便将自己的生存依赖于对大帝的恨，和对皇子的爱。

皇子就相当于她的救赎，是她生活下去的动力。

可是当皇子昏迷后，一直自欺欺人的继后终于清醒了。

她的一直以来的仇人始终都只有虫族，憎恨大帝又有什么用？

忽然间，继后癫狂的笑了起来，然后朝着韩鲲跪下，膝盖碰撞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韩鲲被她突然的动作给惊到，下意识想要侧身回避这个大礼。

但是继后却伸手抓住了他的双腿，抬起头，眼中充斥着仇恨的火焰。

她说：“求求你。”

“求求你，一定要把那些虫族全部消灭！！拜托你了！医师说唯一可能让戈夏醒来的方法是在虫巢中，求你看在戈夏他是你的亲兄弟的份上，救救他吧！！”

见韩鲲不说话，她用力将自己的头磕在地板上，有血迹溅在那上面，触目惊心：

“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你想要把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能解气，能去救救戈夏……”女人嘶声力竭的低吼道。

韩鲲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皇子的昏迷并不是源自虫族，而是他注定的结局，但是继后却为了那一丝微小的希望不惜放弃尊严也要求他。

去虫巢有多危险，他们都是知道的。

深呼吸一口，韩鲲正欲开口，忽然梅瑞缇丝站了出来，抬手，细白的手指按在了继后的发顶，因为之前的那些动作，继后的发丝散乱，额头有伤痕渗着血，看上去无比狼狈。

手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继后癫狂狰狞的表情忽然变得茫然空白起来。

而梅瑞缇丝的面上露出了仿佛品尝到了什么人间珍馐佳肴般的表情。

将这绝顶美味的情绪品尝干净，人鱼满足的叹息——不知道下一次再尝到这样的情绪要多久以后了？

韩鲲看着他餍足的舔唇，感觉心头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