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也似的离开,倒是让跪在地上的张老汉不知如何反应。
这时候隔壁屋子走出来一个女人,看见他们便笑:“老头子快起来吧,瞧你把人当兵的吓得,你放心吧,这可是瑞阳,是瑞山王的地盘,没人会畜生到动你小孙女。”
张老汉还有些恍惚。
女人却自来熟的摸了摸两孩子的脑袋,笑着说道:“你们俩运气好,遇到个心软的新兵蛋子,这可是瑞山城出的糖,别人想吃都吃不到。”
一听这话,张家孙女剥开糖纸,直接塞进了嘴巴,张家孙子也有样学样,可见一路上没少吃苦,知道吃进肚子才是自己的。
女人哭笑不得,又说:“老头子,瑞阳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现在我说你也不会信,等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说完转身回去了。
一直到拉着两个孩子安顿下来,张老汉还有些晕晕乎乎,小孙女和小孙子却已经滴溜溜到处看了,见他发愣,小孙女有些犹豫,但还是抠出已经融化的糖块来:“爷爷吃。”
张老汉眼睛一酸,又把糖塞回去:“你自己吃,爷爷不爱吃糖。”
他恍惚想起他们村原本不是不想逃的,结果前来征粮的官兵看中了一个刚嫁过来的小媳妇,活活把人折腾死了,那家的男人不服,也死了。
这一路,他见到了太过坏人,以至于不信这世界还有好人。
士兵一溜烟儿跑回去,脸都涨红了。
旁人见他慌慌张张的回来,便打趣道:“这是怎么了,后头有狼追你?”
“害,别提了,我方才见那两个孩子可怜,便给了他们两颗糖,谁知那老头直接跪下来,让我别祸害他孙女,吓得我赶紧跑了,不然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乱了军纪!”
笑话他的人脸色一顿,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他大惊小怪,这年头外头乱的很,老头年纪大了,俩孩子却小,自然是得小心一些。”
新兵嗯了一声,有些扭捏的问道:“这么小的小姑娘,那些人也敢祸害吗?”
这话一说,旁边一个老兵便冷哼一声,道:“你是瑞山本地人吧?”
一听这话,新兵立刻骄傲的说:“是啊,我是土生土长的瑞山人,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瑞山城。”
老兵瞥了他一眼:“所以你福气好,没瞧见过这些事情。”
说完板着脸就走了,新兵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忍不住问:“他这是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他了,说话阴阳怪气的。”
“嘘,你别说了,他也是可怜。”旁边有知道内情的,低声说,“他老家在青州,膝下有个十三岁的女儿,长得特别漂亮,当年就是被朝廷的兵祸害了……”
新兵一时哑然。
他今年才十七岁,一年前才加入瑞山营,是半个月前瑞山营换防才来到瑞阳城。
在他的记忆中,瑞山城一直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即使是达官贵人也不敢肆意欺压百姓,更别说做出欺辱民女的恶事,那被人告发是会直接杀头的。
但是这一刻,新兵才意识到瑞山城的世界,并非是大周的世界,也许瑞山才是特例。
旁人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没事儿,他过会儿就好了,现在我们都是瑞山营的人,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灾民的队伍还在延长,很快聪明人都看出瑞阳城的差别待遇来。
老人孩子妇女,瑞山城会特别照顾一些,一家人逃难的,也会分分到一处,可若都是青年男子,甭管你是不是亲兄弟都得被打散了分开。
赵怀当初在瑞山城的时候,收管难民就是采用打散落户的法子,如今依旧如此。
老弱妇女且不提,有家人亲戚的灾民也会心有顾忌,这些人都很好管理,可没有拖累的青壮年就难说了。
赵怀并不打算翻旧账,去查他们在逃难路上做过什么恶事,却也不允许他们进入瑞山城之后依旧集结在一起。
不只是单身青年,大家族也是如此,统统都得分散落户。
当然,只要他们落户之后老老实实做人,在待遇上并不会有差距。
可惜,总有人看不清想闹事儿。
几个逃难路上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的年轻男人,在队伍中大声嚷嚷起来:“我们几个都是亲兄弟,凭什么让我们分开。”
“对,我们不分开,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你们把我们分开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把我们卖了?”
瑞阳城和气的士兵,烧着的锅炉,建好的临时安置营,给了这群人错觉,以为自己能够讨价还价。
谁知话音未落,直接被人揪着丢到了旁边:“爱进进,不进就滚!”
没有任何跟他们耍嘴皮子掰扯的意思。
不等男人再闹,士兵拔出长刀:“心怀不轨扰乱秩序者格杀勿论。”
反射着冷光的长刀,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几个男人安静如鸡,灰溜溜的想要排回去,士兵却一把拦住:“去后头重新排。”
闹了一顿,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倒是将周围蠢蠢欲动的人都压了下去,老实起来。
还有人嘀咕:“继续闹的话,难不成他们真的敢杀人?”
“要不你去试试?”
大家惜命,自然是没有人赶去试!
士兵可不是开玩笑的,恩威并济才是救灾真理,真要跟这群人好好掰扯的话,那估计营地这边能乱成一锅粥,非常时间用非常手段,这一点是赵怀特意嘱咐过的。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自从灾民出现之后每日都会发生。
队伍中央,一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子看着这一切,等轮到他把脉,男人伸出手臂,忽然开口道:“大人,你们是不是怕灾民带来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