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
“水月。”无数的目光投向了她。
田阁老转过头,对白果等一干人等摇了摇头。没有立即处死,便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这代表着他们还有机会。
这些人也清楚,皇帝心头的怒意不可能就此消散,虽说不忍看见林水月受苦,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被带离了皇宫。
“都散了吧,皇帝身子还未恢复,受不得你们惊扰。”太后几乎是一眼就看明白了他们这些人的心思。
但她的儿子,她比谁都了解。
眼下还在纠结不清,就是在火上浇油。想要替林水月求情,只能够徐徐图之,过于急切了,丢掉性命的便是林水月了。
“臣等告退。”田阁老领着众臣离开。
出了宫门,裴尘对他们轻颔首,便往天牢中去了。
皇帝所说的天牢,不是刑部天牢也不是大理寺天牢,而是另外关押重要要犯的皇家天牢。
他需得先行赶过去打点一二,总归不能叫林水月吃苦。
而那边,林水月被羁押至天牢。
来押送她的人,正是那内阁阁老程旭。
程旭看见她后,面色极为复杂,忍耐了半晌,到底还是道:“林大人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荒唐。”
“你可知,你不仅仅只是杀了皇上最为疼爱的儿子,且还是在以这等方式挑战皇权!”
“皇权至上,寻常杀个宗室子弟都是死罪,莫说你这杀的还是太子了。”程旭眼眸深邃,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那便是,今日她林水月可以斩杀了太子,改明儿她觉得皇帝不好,是不是也敢斩杀皇帝?
这等臣子留在了身边,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虽不知林大人是使了些什么样的法子,才使得皇上没有当即将你处斩,但你心中也别抱有太多的希望,这等事情,无论逢着哪个皇帝,你都是死罪。”
他说得笃定,林水月也没有反驳。
封建社会里与皇权挑衅,本身就是难以解释的事情,说也说不清楚。
“你与裴大人,是我这些年以来,见过的最为了得的年轻官员。”程旭见她不说话,复又道:“只是越是如此,你就越是应该珍惜自己的前程名声才是。”
“年轻人,便是容易冲动。你当这满朝的人不知晓太子荒唐吗?可他有那个身份,谁又能奈何得了他!如今倒好,你把自己都填进去了。”
话说到了这里,程旭终于问出了自己最为想问的:“林大人,你不后悔吗?”
“以此前皇上对你的宠信,还有你在朝中的名声,假以时日,登阁拜相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今前程尽毁,你死后还会落得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你要知晓,光是这个罪名,就可以掩盖掉了你此前立下的无数功劳了,此后后人只知道你是个罪人,你有何等才华与能耐,却也都是尽数不知了。”
林水月停住脚步。
她手上拷着沉重的锁链,旁边就是天牢的卫士。
可那些卫士在她停下后,也未有出声催促,甚至也抬眸看向了她。
她今日所为,已经传遍京城,眼下无人不知。
他们也好奇,林水月她后悔吗?
再看林水月,却见得她面容平静,那双淡漠的眸,依旧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出口却道:“程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若只是问我后不后悔,大可不必如此。”她语气很淡,态度更是轻描淡写,可吐出来的话,却带着坚韧和极度的笃定。
“今日之事,便是再有一次,再有三次,再来百次,我依然会斩太子。”她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然这话一出,却叫人心头大动。
看守天牢的卫士见惯了这些朝臣的起起落落,心肠也格外强硬了。
这会却也因林水月毫不犹豫的话,而感觉到了动容。
“史书怎么写,我的未来如何,俱是不重要,但若能舍我一人,而终了那等暴戾无道之人,让晋朝百姓不受暴君所扰,那今日所为,便是值得的。”
她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旭:“程大人,你为官、做人,凭的该是良心,是起初入朝时的那份热忱。”
“而不是活在未知的史书中,不存在的名头下。”
她说罢,再也不看那程旭,抬脚与羁押的卫士走了。
却留得程旭一人,站在了原地,看着她那格外消瘦,却依旧挺得很直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却也忍不住苦笑。
活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却不如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清晰。
他回过神来,见得天牢卫士皆是对林水月礼遇有加,不免感慨。
只在天牢前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直都在同林水月说话,没注意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此人乃是京中学子,来此地就是因为率先听到了林水月被打入天牢的事,想要来见见林水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