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微顿,提及此事,面上带着抹难以掩盖的痛苦之色。
他静默了许久,在这么多的目光前,还是艰难地开口道:“……那是初冬,抵达皇家狩猎场时,天还未彻底亮。”
“底下的人说,墨云近来有些不适,但在狩猎之前,已经调养好了,不会耽误狩猎。”
墨云,就是庆王那匹马儿的名字。
“那次狩猎,父皇很重视,为避免意外,在狩猎开始之前,我曾经上马试过,墨云很乖。”
他难得的没有用本王,而是自称了我。
厅堂内安静非常。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庆王身上,他微顿后,才道:“此后我因追一只毛色极佳的银狐,一路深入林中,就在即将射下银狐时,墨云骤然失控。”
“忽而向前狂奔起来,而缰绳、马鞭,均是不能唤回它的神志,我尝试跳马,却因它越跑越快,无法从马背上离开。”
“我随身的侍卫发现了异常,策马想要追上墨云,可不知是因为他们的靠近还是什么,墨云显得越发的狂躁。”
“在我的侍卫预备强行制服它时,它发了狂!”
庆王闭上了眼睛:“……墨云一跃从陡坡之上飞下,半空中将背上的我摔落,而后,马蹄踩到了我的右腿之上。”
之后的话也不必说了。
在那等情况下,一个高度不低的陡坡,一匹发了疯的马,庆王能够留下性命,尚且都算得上是运气好。
厅堂内一片沉默。
林水月轻声问:“墨云呢?”
岑让回神道:“出事之后,被皇上下令处决了。”
庆王眼中划过了一抹阴霾。
墨云陪伴他多年,不同于其他的马,这马儿性情温和,平常也很是乖巧。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是墨云突然发疯,但皇帝下令斩马,他也阻止不了。
白果皱下眉头,这马竟是被处决了,不就等于死无对证吗?
“岑大人。”林水月抬眸看岑让:“墨云死后,你可让仵作验过了墨云的尸首?”
岑让微顿,随即面不改色地道:“大人这说得是哪里的话,那仵作是验人的,何曾会验马。”
“再则说,那是皇上下令处决的马儿,下官也不敢轻易乱来啊。”
林水月勾了勾唇:“所以林大人这两个月查了什么?”
“伤人的马儿没查,难道是查了整个狩猎场的地形?庆王身边的侍卫?或者说,饲养墨云的马夫?”
岑让一时无言。
半晌后,大理寺的一位官员道:“确实是查了这些内容,但这等案子,本身需要查探的就是这些,大人说验马,属实是太过于为难我等了。”
林水月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停了许久后,又问:“那这些东西上,可有查出不对的地方?”
“……除了出事之后,马厩里面有一个小厮莫名摔下山崖死了,其他的人都没有问题。”岑让低声道。
林水月挑了挑眉,道:“所以,岑大人想要告知我的,就是此事乃是一个意外,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庆王没有选好马,墨云发疯连累主人。”
“对吧?”
岑让动了动唇,结论就是如此。
可真的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说不出口。
“敢问岑大人,那个意外身亡的小厮,是怎么死的?”白果轻声问。
“摔落山崖,那附近并没有打斗痕迹,他生前也没受过什么伤,这是仵作查验过的,且留有记录。”岑让轻声道。
“这么看来,可真是个意外。”出乎意料的,林水月吐出了这么句话。
周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庆王一颗心沉入了谷底,面色难看了起来。
太子瞬间笑了:“孤还以为林大人这般能耐,是有什么不一样的结论呢,原来竟也同岑大人一般无二。”
林水月忽而淡笑,目光与太子的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眸,带着些冷芒,令得太子的面色微沉。
她淡声道:“岑大人没有发现,我有。”
“来人,传西市崔武。”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皆是一愣,不明白林水月这是何意。
待得那人被押解上来,发觉对方只是个寻常的百姓,穿着身打补的衣裳,看着这满堂的贵人,浑身发抖,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你此前都不在京中,如今随便找来这么个人,是何意思?”太子冷声说道。
林水月只道:“崔武,你自己说。”
那崔武得了她的命令,这才颤巍巍地抬头道:“小、小人崔武……一个多月前,小人在城外乱葬岗,捡、捡到了几块马肉。”
这话一出,堂下的岑让脸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