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一直低着头,自然也未注意到庆王的视线划过了她,直直地落在了身后人的身上。
同她们的窘境不同,林水月除了鬓发乱了些,周身不见半点狼狈。
皇帝点名让她上前时,她仪容还算整齐,步履更是从容平静,自旁人身上走过,青纱卷起一阵淡香。
是檀香。
京中用檀香的人不少,但多数是些长辈。
林水月衣衫上的香味清淡,可合着这一身青纱,确实出尘恍若谪仙。
庆王看着她,自她行礼、起身又到侧脸,最后只瞧见了满头青丝与青纱缠绕,却也无法将目光转移。
“朕听人说,你自小长在乡野,如何会习得这么一身好箭术?”皇帝难得的来了几分兴趣:“既是箭术这般了得,怎么连马儿都不会骑?”
“回皇上的话。”林水月微顿:“乡下的马匹太贵了。”
皇帝哑然失笑,她当真是半点不改,提起什么都是银子。
“你这话说得,仿若你父亲虐待了你一样,再者,这马匹贵,难道弓箭与箭矢就便宜了?”
林家旧事,京中无人知晓。
今日忽然提及,林瑾钰心下慌乱,面皮绷得紧紧的。
恰逢谭素月无脸见人,使劲把脸扭朝她那边,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
林水月认真地道:“这不一样,乡野多山林,且如今乡下村民的日子过得好了,上山打猎之人不过尔尔。习得箭术便可以山野狩猎,若是运气好抓到两只山鸡,那就更好了。”
“这鸡能下蛋,蛋能孵出小鸡。”
“岁岁无穷矣!”
皇帝微顿,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高台上的气氛伴随着皇帝这一笑,消融了不少。
许多人看林水月的眼神更恍惚了。
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怎么就把圣上逗笑了?
“难怪无钱这等丹青大家都对你另眼相待!”皇帝摇了摇头:“这等能耐,也不能荒废了。此后皇家狩猎你得要去,否则如何能够实现山鸡养满整山岗的梦想!”
一边还指着林水月,对站在他身侧的裴尘笑道:“裴尘啊裴尘,你当向她学学才是,这恭维的话都能说得如此有趣!”
裴尘眼眸微转,看向林水月:“还请林二小姐不吝赐教。”
林水月:“……皇上,民女不明白,民女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皇帝方才不虞的心情,是彻底消散了,甚至还好言语地看向德妃:“万寿节上献礼之人可定下了?”
德妃面色不好看,目光自白曼语的身上扫了一圈,绕过林水月直接看向了那群身穿骑服的贵女。
最后落在林瑾钰身上。
“回皇上的话,原本定的是白曼语,只是不巧她身子不适,这人选就落在了林……”
“林瑾钰。”江四海低声提醒道。
“林瑾钰身上。”
近些年万寿节,都会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贵女献礼。
选出的贵女不光在皇帝面前露脸,还能名誉京城,每年都能引发一番热议。
为个人选抢破头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白曼语在德妃面前献了一个月殷勤,德妃才开了金口把这人选给她。
未料到今日这一出,德妃嫌她在皇帝面前丢了丑,直接把人选丢给了林瑾钰。
德妃也知道皇帝眼下提及这事是为何,不外乎林水月嘴甜讨巧想给林水月这份殊荣。
可这林水月屡次三番挑衅于她,都欺负到了七公主头上去了。
还想要什么殊荣!?
德妃冷笑,目光漫不经心自林水月身上划过。
林家二女关系不睦是众所周知的事,林水月努力了一下午,她偏要将这种好事白送给林瑾钰。
真以为皇帝在场,就治不了这小蹄子了?
对林瑾钰来说,这可谓是天上掉馅饼了!
连她身后的丫鬟都险些激动地跳起来,林瑾钰缓过神来,强忍住嘴角的笑意。
皇帝在跟前,她不好直言谢意,只能上前朝皇帝及德妃行了一礼。
皇帝面上的笑意消解,裴尘站在旁边,看林水月面色平静。
就好像林瑾钰这个人跟她完全没关系一样。
“林瑾钰?”皇帝不咸不淡地道:“也是林朗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