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姮抿唇一笑。
她笑起来,还是有几分安静灵秀气质,大抵是这个人间在她身上遗留的最后的痕迹,辛合深深地凝视着她,又说:“言归正传,小殿下先前去找谢涔之,大抵是为了天道的事?结果这事儿一发生,您走得这么干脆,是不是忘了天道的事,还要重新去找他。”
汐姮瞬间泄气,“……我知道。”
她坐在这儿发呆,就是不知道怎么折返回去。
她发火倒是爽了,走得无比潇洒威风,头也不回一下,但是现在又凑回去,要么被视为气不过回来找茬的,要么就成了别人打了她的脸,她还眼巴巴地凑回去,怪没面子的。
汐姮一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狐疑地掀起眼皮,看向辛合道:“你应该不是来找我聊天的。”
辛合被戳破,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
辛合这一次来,其实只是想提醒一下汐姮。小殿下年纪小,不比他们活了数万年,她行事手段虽雷厉风行,却还是少了几分成熟稳重,比如这一次,她的确震慑了魔族,还把他们吓得不轻,但是却忘记了这些魔族的秉性,他们只会对她臣服,但是会将阴暗的一面发泄到他们能践踏的人身上。
也就是说,如今沦为阶下囚的凡人,以及谢涔之。
若是一不小心弄出了人命,那便不好了。辛合提醒过后,汐姮等天亮就立刻起身,随手抓了几瓶伤药当做借口,起身去找谢涔之,果然在路上碰见了几个魔族在对着凡人发泄怒火,汐姮一出现,他们便立刻收敛老实了。
汐姮快步闯进谢涔之的住处。
果然看见他在里面,她按照辛合说的,把药丢到他怀里去,直截了当道:“先处理一下伤,稍后跟我走,去找出昆仑的天劫石。”
“砰——”
瓷瓶没被接住,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汐姮皱眉。
汐姮对面,秦姣浑身紧绷,掩在袖中的掌心满是冷汗。
打从她变成了谢涔之的样子,便不得不硬着头皮暂时撑下去,她惴惴不安地在屋子里坐了一夜,眼看着天色渐亮,离障眼法消失的时间越来越近,还没想清楚是坦白还是强行装下去,便被被这破门而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一看见汐姮,第一反应就是害怕,还没做出反应,就看见汐姮朝自己扔了药瓶。
秦姣原本是能接住的。
可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下意识抖了一下,手上原本接住了这瓷瓶,却没能握住。
看着滚落在地的瓷瓶,以及汐姮微微蹙眉的神情,秦姣心底一沉。
她暗暗叫道:“完蛋了。”
谁知下一刻,汐姮忽然朝自己走过来,很自然地弯腰把瓷瓶捡起来,嘲讽道:“突然想起来,你废了右手,左手也断了根手指,倒是个连瓷瓶都接不住的废人了。”
“成了废人,还要与仙门中人私下牵扯不清。”
汐姮一边嘲讽,一边抓起秦姣的左手。
秦姣浑身紧绷,无法说话,只能垂着眼睛沉默。可这副模样落在汐姮眼里,仍是那副冷淡从容的样子,一如从前。
汐姮不想与他再浪费时间。
她只想快些结束昆仑的事,然后便去与赤言和卫折玉他们会合。
“昨日辛合给你送了神族的药,按理说,你的左手应该恢复了。”汐姮扯开他的衣袖,看了看他的手,看见上面的伤痕,她伸手去碰,面前的人却猛地抽回手,冷淡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姣一边大着胆子甩开汐姮,一边冒着冷汗,心道这障眼法哪里经得起触碰,满脑子只有“要是被发现就完了”。
可是方才汐姮靠近她的时候,秦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现在假扮的人,是谢涔之。
以谢涔之的视角看汐姮,很奇怪,明明这公主看起来还是很可怕,可是又好像不太一样。
如果说,秦姣眼里的汐姮是高贵冰冷的,令人畏惧臣服,那么此刻的汐姮,分明显得有些恼,态度也不好,举手投足却又如此熟稔自然。
他们相识相伴的日子,是这么的长。
就算反目成仇,两不相干,可独处之时,还是原形毕露。
方才汐姮靠近的一刹那,秦姣闻到她发间的香气,想起谢涔之身上,好像也曾有过类似的冷香,他们似乎喜欢同一种气味。
所以他们曾经……应该感情很好吧。
秦姣心里五味杂陈。
她紧接着又觉得困惑,昨日汐姮显然是有些误会了,谢涔之断不可能说出真相,那么,这个神族公主方才提及昨日之事,为什么看起来完全不生气?好像也没有误会她和谢涔之的事?
为什么不误会呢?
她是太笃定没有此事,还是全然不在意?
秦姣心底一片冰凉,思绪混乱,像是一团乱麻——死到临头了,她还在可笑地猜测汐姮和他之间的事。可除此之外,她还能想什么呢?她根本无力反抗,她迟早露馅,接受审判。
汐姮此刻突然不再说话,那双上挑的锐利双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目光尖锐得几乎刺穿她。
许久,她冷道:“你不是谢涔之。”
“谢涔之呢?”
果然。秦姣想,再相似的伪装,也瞒不过最了解对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