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儒老先生抬头看向温徵羽,说:“你爸说,因为你妈和他之前跑路的事……”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说:“你们……想断他的腿,他逃到国外,还……还不放过他?”
温徵羽愕然地半张着嘴,震惊地看向温时熠,迎上的是温时熠愤然的目光。她的思绪几转,很快冷静下来,淡声说道:“说吧,您这回又在外欠了多少钱,想问我要多少钱?卖宅子的事,您就别想了,这宅子是昕哥和叶泠送的,我不可能卖了这宅子来给你抵债。至于我妈的嫁妆,您别惦记,您没资格动。我自己的资产只有画室那百分之二十多的股份,别的,没有了。”她握紧温儒老先生的手,说:“爷爷,我爸的事,交给我和二姑处理。”她握得紧紧的,她的手也在颤,气的。
眼前这情况,温儒老先生哪还能不明白,这两父女间的矛盾竟闹到了这地步。自己的儿子孙女,自己清楚。他抓起茶杯就要砸向温时熠,拿起后,看到温时熠那狼狈落魄的模样,又用力地放下了。
茶水溅在茶几上,茶杯也打翻了。他满面沉痛地对温时熠叫道:“时熠啊,你以前不这样。”
温时熠同样沉痛地说道:“爸,你看看这家,叶泠都住进我们家来了。我在国外做生意,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她们从中作梗,说抽我资金就抽我资金,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温徵羽宁肯他别回来。如果不是担心老先生有闪失,她真想立即起身走人或者是让保镖把温时熠打出去。她拿出手机给温时纾打电话,“二姑,我爸回来了,正在家里,老先生也在。”
温时熠对这惯会在背后捅刀子的女儿气得直咬牙,偏有老头子护着,他还没法发作她。
温徵羽与温时纾通完电话,对温儒老先生说:“既然爸回来了,吃顿团圆饭吧,有事好好说,总会解决。我去让厨房多备几个菜。”她说完,起身,出门,叫来文靖和展程,让他们把屋子看好,特别是她的院子,不准温时熠踏进去半步,她又问温时熠有没有带别人回来。
展程说:“有三个人,不知道是什么人,先生说是朋友,安排在客院。”
温徵羽说:“安排几个人守住客院,不能让他们去往客院以外的任何地方。”
展程应下。他发现大小姐对先生半点面子都不留,也不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两父女的关系僵成这样。
温徵羽很清楚温时熠为什么回来。年过半百的人,手里又没了钱,还欠了债,想要东山再起,难!他回到家,老先生总不能看着他出事,她有她妈留下的嫁妆,二姑那也有钱,怎么都能替他还上债。老先生倒腾古玩多多少少能赚点,又有大姑和二姑给的孝敬,怎么都能贴补他一些。她那里的珠宝首饰也不少,温时熠要是搬一箱子去卖了,起步资金就有了,她顾及到老先生,不可能把这事捅出去,更不可能去报警,丢了,也就白丢。他有了钱,就又有了起步资本。她跟他的关系闹成这样,他能指望的只有钱了。
因为要防家贼,温徵羽当天下午就买了个超大号的保险柜回来,把她屋子里所有的值钱东西都锁进了保险柜里,连日常佩戴的首饰都没在梳妆台上放一件。
叶泠听保镖说温时熠回来了,她赶回家就见到温徵羽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蚂蚁般正往那一米多高的保险柜里搬东西。
保险柜沉,从前院运到温徵羽的卧室,中间得迈过好多道门坎,没法用车子运进去,只能靠人力抬,是送货员工和保镖一起搬进温徵羽的卧室的。这么大阵仗,全家上下都看见了。温时熠上午回来,温徵羽下午唱这么一出,叶泠都无语了:这可真是骂人不带出声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温时纾接到温徵羽的电话,立即订了当天的机票赶回娘家。
温时熠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家,那可真是找事兼找死。连怀瑾死的时候,连家人为了孩子,忍了他。如今温徵羽已经长大了,温时熠祸害完别人女儿又来祸害外孙女,换成她是连家人,她都得弄死温时熠。家里还有叶泠这么个凶残货在。叶泠能把亲爷爷活活气死,又在她爷爷的灵堂上把全家的脸撕下来扔到地上踩,再把自己的叔伯堂哥们往死里整,连根子都一起铲了,她对自家人尚且如此,温时熠和温徵羽的父女情分如今比纸还薄,叶泠收拾起温时熠绝对没半点压力。温时熠以前都没斗得过叶泠和连昕,如今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唯一依仗的就是年事已高的老先生,连温徵羽都未必应付得了。
温时纾在晚饭前赶到家,待踏进家门,就遇到展程,问起家里的情况,果不其然,温徵羽已经对付上温时熠了。她对展程说:“你去和老先生说一声,我先去看看小羽。”
她进入温徵羽的院子,刚走到屋檐下,就听到叶泠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累不累?都出汗了。”
温徵羽淡然的声音响起:“还好。”
温时纾听着温徵羽这不温不火的声音就知道这哪是还好。她刚抬起手要扣门,就见温徵羽已经快步到门口探出头来,待见到她便笑开了花。
温徵羽上前就抱住了温时纾的胳膊,眼带欢喜地喊:“二姑,我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到了。”她抱着温时纾的胳膊就把温时纾往屋里请。
温时纾问:“忙什么呢,都累出汗了。”
温徵羽说:“收拾点东西。”她把温时纾请进屋,又给温时纾倒了水,问:“累不累?”
叶泠从卧室出来,向温时纾喊了声:“小姑。”
温时纾被噎了下,扭头打量眼温徵羽,问:“你俩……就是这么低调的?”她在帝都都能听到这两人的八卦,甚至还有人隐晦地向她打听是不是叶家要和她家结亲。
温徵羽说:“堂堂正正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温时纾扫了眼温徵羽,没在温徵羽的感情私事上多说什么。她想到上次温徵羽还被老三气得手脚发软下不了车,这会儿却是神色如常,既感慨温徵羽能经事了,也感慨他们父女关系的恶劣程度。她对老三干的这些蠢事出的这些昏招也不想多说什么。
她说道:“行吧,你好好的就行了,我还没去老先生那,这会儿先过去,快吃晚饭了,你也别忙活了。老三那里有我。”她说完,起身走了。温徵羽对温时熠已经没了半点父女情,能叫她回来,全是看在老三是她弟弟,老先生的儿子的份上。共处一个屋檐下,温徵羽要是跟温时熠闹起来,遭罪的还是老先生。这事不能说温徵羽不对,这是她家,是温时熠找上她。她还不能让温徵羽避开,她看连家对温徵羽的上心劲,那是恨不得把孩子接回去。温徵羽要是去了连家,老先生自然只能跟着她去帝都,到时候,老三那就真的走投无路了,这个家也彻底散了。
温时纾去到老先生的院子里,见温时熠也在,父子俩沉着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径直在椅子上坐下,喊了声:“爸。”
温时熠扫了眼温时纾,便移开了眼,埋头喝茶。
温儒老先生问:“去看过羽儿了?还好吧?”
温时纾叹口气,说:“事情闹到这地步,我也不瞒您。我就问您一句话,是要保孙女还是要保儿子?”
温时熠红着眼睛叫道:“二姐,我都落魄成这样了。是,我是有错,我是没担当,我自私,但这是我的家。我现在走投无路了。您是我的亲二姐,您叫你的私助亲自带着人来断我的腿,我借的高利贷逃回来的。那伙人现在就住在客院里,等着讨债呢。”
温时纾见弟弟沦落成这样,也很不好受。
温时熠说:“我知道我带着钱跑路,他们爷孙俩的日子不好过,但连家人看重孩子,是不会放任羽儿不管的,羽儿有她妈妈的那份嫁妆,有那么厉害的外婆,有你,你们护得住她。我欠怀瑾一条命,我不跑,我会比死还惨。可就这样,我也没能跑得了,你们……你们……”他捂住脸嚎啕大哭,大声嚎道:“你是我的亲二姐,你派人来断我的腿,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温时纾把头扭到一旁,拭了拭眼角,叫道:“行了,年过半百的人了,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温时纾前脚出门,温徵羽后与叶泠后脚跟出去。温徵羽原本想看她二姑是怎么处理的,结果没想到刚到她爷爷的院门口就听到温时熠石破天惊的哭嚎声。她的脚步像生根似的停在原地,这时候本该带着叶泠扭头走的,却迈不开步子。
叶泠想回避,可见温徵羽没动,又不好扔下温徵羽在这。她很识趣地没作声,默默地陪在温徵羽身边。她暗暗感慨:温时熠这个时候,对着这世上最在乎他的两个人,也就这点哀兵之计好用了。
就他这种出身,这个年岁,哭成这样,叶泠都替他觉得不容易。
她朝温徵羽看去,只见温徵羽默默的听着,脸上看不出情绪。
她以为温徵羽要转身离开,没想到温徵羽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饶是叶泠脸皮厚,这时候也不好跟进去,在主院外站着。她不是想看温时熠的热闹,而是,她得知道需不需要她做些什么。
温徵羽去老先生的房里拿了血压仪,先量了老先生的血压,见到偏高,便让老先生先吃药。
老先生胸口堵得难受,摆摆手,不吃。
温徵羽说:“这么大岁数了,气着了怎么办?我刚从医院陪完外婆出来,您总不能让我又住进去陪您。”她把水杯递给温儒老先生,说:“我们家那么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人还在,家也没散,有什么事总能好好解决。”她把药也放进老先生的手里,说:“到饭点了,先吃药再吃饭,待会儿散个步,冷静一下,我们再把事情商议出个章程来。”她又对温时熠说:“温先生,您也去洗把脸,该开饭了。”
嚎啕大哭的温时熠先生顿觉又被自己的女儿当胸戳了一箭,哭声戛然而止,不禁悲从中来:他的这个女儿真的是生来讨债的!他一直都怀疑这是连怀瑾死时投胎到了温徵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