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瓷长叹一声,这时,门敲了一下,被推开。
“还没有睡。”钟斯灼问道。
“你怎么来了,不回去吗?”
“守夜。”
“其实……其实不用的。”
他看了一眼椅子,明显地皱了皱眉头,这才拖着椅子放在床边:“睡吧。”
灯被关了,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钟斯灼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黑暗的房间里,他的侧脸线条是凌厉的美感,一副金丝框眼镜衬得人温文尔雅,掩饰得人畜无害。
傅小瓷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放低声音问:“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一场意外留下的病根。”
“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吗?”心脏停止跳动,该怎么运作呢。
钟斯灼低垂眼睑:“不会。”
傅小瓷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她躺着安静了片刻,忽然摊开手,说:“手给我。”
他扬眉示意疑惑。
“有心跳会暖和一点儿吧,病房有点冷。”说着,傅小瓷还有些不耐,但谁都能看出她在强装镇定。
“快点儿。”她的手指勾了勾。
坐在椅子上的钟医生微微怔忪片刻,在傅小瓷的等待中,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心,干燥的掌心相触,傅小瓷柔软的手抖了一下,很快握住。
她把被拽了拽,闷声道:“睡吧,如果累了直接把手抽开,我睡着了没感觉的。”
房间里,剩下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在胸腔里躁动的心跳声。
钟斯灼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专注。他也只有在这样的夜晚,在她睡着的情况下,才有机会这么看着她。
不知为何,握着他的手,傅小瓷原本焦躁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些许。过了一会儿,她就渐渐进入了梦乡。
……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打落在傅小瓷的脸上。她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不知又到了谁的梦中。
这是一条蜿蜒的环山公路,道路宽阔,但地势略显险峻。一侧靠着山体,另一侧,翻过护栏,便是万丈深渊。
天气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或许是雨水都带着悲怆的气息,竟然实质化,落在了傅小瓷的身上。她擦掉脸上的雨水,一阵风吹过,她单薄的脊背微微哆嗦。
下一秒,傅小瓷的身上便多了一件大衣。她揪住衣领,好奇地慢慢向前走。
这里……
咦……
绕过拐弯处,防护栏已经被撞得变形,但更让人揪心的是,只见两辆车翻倒在地上,车顶瘪了下来,拖出长长的痕迹。地面上满是玻璃和外壳的碎渣,这么严重的车祸现场,恐怕里面的人生死未卜。
有人背对着他伫立在距离车不过一两米的地方。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身材颀长而挺拔,白色的t恤沾满了斑斑血迹,两只手上全是血,表皮血肉模糊,无力地垂了下来。
雨水顺着胳膊滑落,带走了他手上的血迹,滴在地上,最后渗入黑色的沥青。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像一座毫无生气的石雕,无声地沉默。
……是钟斯灼。
傅小瓷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她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想要碰到他的肩膀。突然,眼前的场景消失模糊,一阵天旋地转,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只剩无边的黑暗。
凌晨六点钟。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睡着了。他的眼睛紧闭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但他的手依然紧握着傅小瓷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被手机的振动吵醒。向来浅眠的钟斯灼立即睁开双眼,拿出手机,是助手的来电。
钟斯灼挂断电话。他看了傅小瓷一眼,后者微微蹙起眉头,不知嘀咕着什么。他轻抚她的后背,就像在哄小孩子,同时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轻轻松开自己的手,方才还有些不安稳的傅小瓷渐渐又进入了睡眠。
完成这一切后,他替她把被子掖了掖,转身离开。
手术室的大家应该已经开始准备了。
……
待到傅小瓷醒来,已经是早晨。外面传来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说话声、还有轱辘划过的响动。她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钟斯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傅小瓷坐起身,把凌乱的长发收拢,准备下床洗漱。
“咚咚咚。”
“请进。”她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