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外头厮杀声阵阵,不绝于耳。
几个主子,除林如海尚算镇定外,其余尽皆心如擂鼓。黛玉和林礞死死抓着林如海衣角,不敢出声。唯有暄哥儿才一岁多,不明就里,却也能感受到这不寻常的气氛,心生恐惧,将头埋进林如海怀里,揪着他的领子不肯撒手。
屋内。沈沅躺在床上,头上已是岑岑汗水。贾敏配在一侧,着急如焚。
怎么这样!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羊水破了!
“沅儿!”
沈沅忍着剧痛,抓紧了贾敏的手,“母亲!快走!不要管我了!”
“说什么胡话!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单单丢下你!没事的,乖!你只需平静下来,把这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逃!你已经生过暄哥儿,这是第二回,定会很快的。”
沈沅失笑。自己的情况自己总是有感觉的。她这胎才七个多月,实在是今日受了惊吓早产。会不会出问题尚不知晓,何况便是这第二回生产比第一回容易,也没有这么快的。而听得外头的动静,诚亲王怕是派了重兵袭击林府,显然要不了多久就要攻进来了。
“母亲!我现在这等情况已是走不得了。你和父亲带着弟妹和暄儿快走!母亲,林家不能有失!若是……若是你们因我蒙难,叫我如何面对师兄!”
贾敏仍旧安慰着。沈沅更是急了,“母亲,便是您不为自己,也想想妹妹,想想弟弟,想想……暄儿!”
贾敏一震,回头看向门外。黛玉林礞都是自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会不心疼。还有暄哥儿,那是林砚的长子,她的长孙!
砰!
似是大门被撞开的声音。门外守着的是康王府之前派过来以防万一的人。内院不过是林府的一些护卫。只需大门破了,入到内院也不过是一两刻的时间。
危急时刻,林如海一咬牙,当机立断。
他将林暄放下推给黛玉和林礞。看着两个孩子道:“玉儿,你是姐姐,这里你最大。带着弟弟和暄儿入密室。你曾进去过的,机关就在你床下你可还记得?”
黛玉眼眶湿润,强忍着眼泪没落下来,看看父亲,看看屋内的母亲和嫂嫂,又看看靠在自己身边的弟弟和怀中的侄子。
“记得!”
很好!
“密室中还有一方密道,你也记得吗?”
黛玉鼻子一酸,重重点头。
林如海笑了,又转向林礞,“你是男孩子,若真有万一的时候,要护好姐姐!”
林礞抱着林如海大腿,“父亲!您……您不走吗?”
林如海摸了摸他的头,“爹爹不能走!听话,随姐姐去。乖乖呆着不许出来,不许乱跑。等大哥回来!往后,要听大哥的!”
厮杀声越来越近。林如海一狠心,将三个孩子往外一推,“快走!”
眼见黛玉和林礞虽十分不舍,却没在这时候哭哭啼啼闹着不要,反而忍着悲痛,抱着暄哥儿离去,林如海松了口气。
他转向内室,握住贾敏的手,看向床上的沈沅。
“林家不会将自家儿媳独留下来面对危险。我已将三个孩子送走。你可放心了。”说完,又与贾敏说,“我知便是赶你,你也不会走。因而这话我不说了。”
贾敏轻笑,“能与老爷共生死,是妾身之幸。只可惜……”
她看着床上的沈沅,目光渐渐暗了下来。
可惜啊,怎么能不可惜呢!林家有暗室,有密道。就是为了在危急时刻能派上用场的。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诚亲王的人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料到沈沅会在这时候发作!怎么就不能等一等呢!只需等一等,等他们出了密道再生也好!然而如今,沈沅这模样,显见的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别说走。
林如海眸光一闪,“这便要看上天是否垂怜我林家了!”
他松开贾敏的手,一撩袍出了门。寻了把利刃横在胸前,站于门外,昂然屹立!
屋内有他的妻子,他的儿媳,他未出世的孙儿或孙女!身为男儿,他当护她们周全!
随着兵器碰撞之声逐渐增大,叛军已打到了内院。
砰!一重物撞过来,林如海本能避开。侧头看去,才发现那是白芷。而此时她身上鲜血染遍,刀剑伤口无数,已没了生气。
她与当初的瑞芳等人一样,是司徒坤放在林家,是探子,也是护卫。最后也都为他们而死。
林如海面有动容,可手中利刃却握得更紧了几分。
踢踢踏踏地脚步声走近,一队人马站在了他面前。那为首之人他认得,官职不清楚,但在司徒峥身边出现过。林如海知道,林府破了。
“林大人,劳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劳烦?说的客套,语气却冷得吓人。林如海心内转了无数的弯,他自认智计良多,可如今以他一人面对这百来人,他实在难以找到什么方法能保全身后尚在屋内的家人。
而就在这时,但听沈沅一声叫喊,婴儿的啼哭之声响彻云霄。
她生了!
为首之人略微怔愣,转而上前踢开房门,便见屋内沈沅早已虚脱。贾敏强撑着,手中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
这两个女人他是见过的。林府的太太和大奶奶。
那么这孩子也就不用猜了。自是林砚的孩子。
他嘴角一勾,这倒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