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赵景颜肩头已覆了不少雪花,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轮椅的扶手,他几乎满脑子都是昨夜送到他眼前的那副完整的皮囊……他已经难以自控,只在看见辛婵落于地面的那一瞬间,他便嘶声大喊。
但赵毓锦心有犹疑,握着剑的手一再收紧,但听赵景颜在身后一声声的命令,他最终还是朝她去了。
赵毓锦还未近她的身,便有强大的罡风将他震了出去,风雪之间,众人只见辛婵手里的那柄剑不知何时已悬在了那梵天谷主叶司苍的脖颈间。
“善微是你杀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犹如薄薄的刀刃划过人的肌肤般,令人骨肉生寒。
“你……明明是你杀的……”
叶司苍早因她周身不知收敛的威压震得肝胆俱裂,他一说话便涌出满口的鲜血来,却仍不忘狡辩。
“你若说了真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剑刃上的冰霜如刺一般刺激着叶司苍的肌肤,也折磨着他的感官,在如此晦暗的光影里,他仿佛是第一次这样打量眼前的辛婵。
她早不是当日任人揉捏的小姑娘,而是被万千妖魔奉为魔域之主的女魔尊。
“我,”
叶司苍几乎不敢看她那双眼睛,身体越发剧烈的疼痛令他终于开始害怕,他满口鲜血,手也拿不住那把跟随了他许多年的刀,他狼狈地坐在地上,低下头颅,“是我,是我……”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娑罗星。
“她发现了是我和葛秋嵩合谋杀了烈云城先城主予南华,所以我……杀了她。”
叶司苍修行百年,十分艰难才坐到谷主的位置,他还不想死,但求饶的话还未出口,那冰莹雪澈的剑刃便毫不犹豫地割破了他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溅了满地,辛婵在无数刀光剑影里抬头,对上半空中,那少女的眼睛。
善微未必知道这消息。
是莲若透给了叶司苍这个假消息,引得叶司苍狗急跳墙杀了善微,再嫁祸给她。
要她众叛亲离,要她孤身一人,
从此只能沦落深渊,再洗不掉满手的鲜血。
可是她要屈服吗?
不,绝不。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谁与比肩 [v]
善微原是死在叶司苍手里。
就连烈云城先城主予南华,竟也是死在他与葛秋嵩的合谋之下。
在叶司苍仓皇求饶,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程非蕴就立在不远处,她手里还握着那柄才沾了辛婵鲜血的长剑,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姐,我早同你说过了,辛婵她不是那样的人……”
任君尧似若喃喃,立在程非蕴身侧,望着那一身红衣,眉目如旧的年轻姑娘,她的那柄剑携霜带雪,几乎将叶司苍残留在剑刃上尚有温度的血液冻得凝固。
她还是变了,已经有些陌生了。
程非蕴看业灵宗和梵天谷的那些弟子个个提着剑朝辛婵涌上去,却又顷刻间如落叶一般被打得四散,她再低眼去叶司苍的尸体,“仅凭叶司苍三言两语,何以断定?”
“师姐,”
任君尧看着她,“那你是亲眼看见辛婵杀了善微观主?你不也是仅凭着叶司苍的三言两语,就信了这件事吗?可现在的她,也没有必要说谎了罢?”
“任君尧,你以为她是谁?”程非蕴咬字极重,她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电闪雷鸣之下,偶尔照得分明的那道殷红身影,“她早就不是往日的辛婵了,她是魔尊,是数千年前早残害过苍生的女魔尊。”
这话,也不知她是说给任君尧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
善微到底是不是死在她手里,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辛婵是魔尊,
所以程非蕴和她注定无法再并肩,再为友。
“你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姐姐,他们不会再信你了。”莲若一手流光散出,如极柔韧的丝线一般刹那扯得那些宗门弟子骨肉拆开,皮囊破损,她扶住血雾里的辛婵,更不忘在这样的时刻刺上她一句。
可事到如今,辛婵又岂会在乎这些人的信与不信?她挥开莲若的手,抬眸便见对面山巅之上,剩余三宗掌门齐聚,他们袖底藏锋,散出来的气流编织如密网一般袭向那些在山巅流窜的妖魔。
业灵宗的老宗主已经病入膏肓,近来卧床不起人事不知,而予明娇已死,其弟年幼,烈云城的人和业灵宗的人如今都听命于业灵宗少君赵景颜。
赵景颜疯了,从见到予明娇只剩皮囊的死状时便已经疯了,此时只见辛婵的一道背影,他便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九宗只剩三总的掌门人,这一战流火乱飞,四散江河,而饮恨数千年在今夕归来的这些妖魔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宗门人死伤无数,人间山海震荡,水火之灾接踵而至。
辛婵掷出千叠雪,剑气铮鸣,霜雪弥漫,剑刃相接的声音急促如雨点一般,刹那击碎袭向她的剑阵,与此同时,莲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带她往后,直入云端,躲开了自另一端山崖上袭来的罡风。
她脚腕间清脆的银铃声落在宗门人的耳畔便是刺破耳膜的魔音,多少尚且年少,修为不济的宗门子弟皆抵抗不了这穿耳的声音,疼得目眦欲裂,近乎癫狂,连手中的剑都再拿不稳,才摆出的阵型刹那即破。
“师姐!”
风声凛冽,擦过辛婵的脸颊,她忽然听到这样一声大唤,回过头,一道沾染冷光的剑锋直指她的眼睛。
这一瞬,莲若手中红丝乍现,指节用力,牵动着辛婵伸手以剑横于身前,毫不遮掩的强大威压四散,震得程非蕴握剑的手一抖,四肢筋脉尽断,如断线风筝般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