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谢灵殊及时地偏过头,躲开了些。
辛婵起初还有些迷茫,却在抬眼望见这个把她从水里拽出来的男人时,她忽然扬起笑脸,将那颗紧紧捏在手心里的朱果捧到他的眼前。
“谢灵殊,你看!”她弯着眼睛,难掩欢喜。
但在看见他那只手里的一小坛子酒时,她又忽然皱起眉,“谢灵殊,你怎么又喝酒,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
只是她质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已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甘香清冽的酒被他灌进她的嘴里。
并不割喉,却万分烧心。
他低首,衔住她的嘴唇吻她。
只此刹那,她却好像在恍惚间经历了一个轮回。
仿佛这里已成了陷落在永夜之间的,烈云城的那片湖。
从水面升腾起的点点光影在她眼睛里融成了那日船上的渔火,就那么在她眼前来回晃啊晃。
船上的年轻公子衣袖浸水,将她从水里拽出来。
灌给她烈酒,
却没有像今天这样吻她。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值不值得 [v]
菩月在漩涡里看见了他们。
她抱着双臂,身后那座禹州的小院子在刹那风化无痕,这里就只有暗沉空洞的黑。
有风吹着她臂弯间浅薄的紫纱,浮动的影子就像是被吹皱的水波般。
她忽然轻笑出声。
她明明没有喝酒,那双美眸半弯起来,却多了几分恍惑。
年轻的公子牵着那个衣衫湿透,脸颊泛红的姑娘走出来时,菩月见那姑娘忽而挣脱开他的手,认认真真地向她行礼。
她又将一枚半透明的花瓣递到菩月眼前,“帝姬赠我镜海幻花的朱果,我便赠帝姬一枚娑罗星的枯瓣。”
娑罗星的枯瓣制成的娑罗丹,是天下修仙人趋之若鹜的灵药,而对于菩月这位非鬼却也已不是常人的帝女来说,更能为她留住血肉躯壳的温度,不至于在年深日久中,连凡尘里的一样东西都握不住。
但这般对于凡人而言奇效甚大的灵药,对于谢灵殊这样身怀仙骨的神仙,却是作用不大的。
只有所属同宗的东西,才能弥补他所缺失的灵气。
镜海幻花是在天河里养了数千年的神物,如今这漫天神佛,哪个神仙的灵脉不是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而娑罗星作为上古神物,它在天界众神眼中尚且是最捉摸不透的神秘古物,神仙要索取其力量为己所用本也是多有限制。
这枯瓣对于菩月来说,倒真是极需要的东西。
她也不多推辞,伸手接过来,又道,“娑罗星枯瓣可比我这镜海幻花的朱果要贵重数倍……姑娘你只拿一颗朱果,不觉得太少了?”
她早说过,他们若是要多拿几颗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朱果对我,也只起一颗的效用。”辛婵还未开口,谢灵殊却先道一声,随后他又对菩月笑,“多谢帝姬好意。”
在谢灵殊和辛婵就要走向那扇打开的楼门时,菩月站在他们身后,静看那沙漠里的骄阳影子铺散进楼里。
“上仙。”
她忽然唤一声。
谢灵殊闻声回头,便见菩月站在那雾霭沉沉的一片黑暗之中,有风吹起她黛紫的衣袂,他听见她问,“天上岁月永恒,人间风月转瞬,即便她有娑罗星,也终归是个凡人,你这样……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谢灵殊却轻笑一声,反问她。
“帝姬身在红尘多年,也为风月所苦,便该懂得我是为了什么。”
菩月不提的往事,谢灵殊却通过蜃楼外那老者的声声呼唤而一猜就透。
果然,菩月摇头轻笑了一声,不打算再问他。
当辛婵同谢灵殊走出楼门,吱呀声中,那两扇雕花门缓缓合上,其间帝女的模样越发模糊成一抹单薄孤独的影子,逐渐掩去。
“菩月!”
有人突破幻象,还在用沙哑的嗓子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辛婵在风沙中回头,便见那叫江寿的老头踉跄地跑来,要去触摸楼门的影子,可他最终却什么也没摸到。
那蜃楼在人的肉眼里慢慢消失,老者伏跪在层层黄沙里,大声恸哭。
“他真的见过帝女。”辛婵远远地看着他像个疯子一样地去追逐着蜃楼留下的那一抹残损的光色,她忽然说。
谢灵殊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人在红尘里,怎么能没有一些过去。”
“即便是帝女,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