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说自己是来自杀的,怕这个人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到时候爸爸知道了又会打他。
你怎么了?那人蹲下来近距离看了看他,声音温和地让他流泪,怎么哭成这样了。跟家里吵架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所以,你这是离家出走了?
他又点点头。
离家出走啊,没有钱吧?这样吧,要是你愿意呢,就跟我走,你带你去我家里住一晚,明天天亮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回家,好吗?在这里你一个小孩,太危险了。
他擦掉眼泪,摇摇头:我不去。
那人有些为难:唔不去?那这样,我带你去肯德基吃点东西,你可以在那里面待一晚上,等天亮了,你再去你想去的地方,行吗?
他没同意也没拒绝,抱着腿坐在原地流泪,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这么近的距离,他相信对方已经看清楚了他脸上的泪痕和被打肿了的脸颊,也看到了水里泡过的鞋和裤脚,但对方什么也没问,也没有逼他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站在他旁边,靠在栅栏上,抽着烟,抬着头看天上的星星。
直到晨光熹微,那人才说:我要走了。
走前,给他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并告诉他,如果下次还想离家出走,可以给他打电话,他会带他去肯德基吃夜宵。
天终归是亮了。
周卑从床上起来,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恍若隔世。
他起了床,给蝉蝉喂了狗粮。洗漱后,穿了宿郢给他买的新衣服。他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片面包,然后坐到钢琴前弹了一曲。
钢琴是和玫瑰同一天送到的,他将玫瑰扔了,把钢琴摆到了客厅的窗边。
说好的一月四五号就回来,周卑等到了一月七八号都没等回宿郢,期间对方一个电话也没有。他打电话过去,宿郢只说家里边有点事情要处理,暂时走不开,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具体什么事,对方没有透露,只是听语气,感觉可能不是什么小事。
赵立将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现在的手机号,每天都会给他发短信,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有时候是一些过去的趣事,有时候是一些美好的回忆,当然,最多的还是难以直视的污言秽语,骂他是个下.贱的婊.子,说他配不上宿郢,让他不要痴心妄想。
连着几天他都没敢出门,但今天是期末考试,他不得不出去。出门前,他将报警电话设了快捷键,编辑好了报警短信,如果碰到赵立将,第一时间就会将信息发出去。
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才抱着蝉蝉出了门。
可惜,一路风平浪静。
他把蝉蝉放到了宠物店。宠物店店员虽然不太认识他,但认识狗,所以很淡定地将狗抱了过去,让他之后来取就可以。
周卑?陆洺正巧从门外进来。
陆哥。周卑说,我今天要考试,就把蝉蝉寄养在你们店里。
陆洺点点头:没问题。
看见周卑,他就想起了宿郢家里的事儿。昨天宿郢还跟他打电话聊天,说了他家里的情况,让他帮忙看着点柳意,别再出来搅混水了,老爷子的葬礼办完他才会回来。
那天,宿老爷子脑溢血,送到医院花了十几万也没救回来,直接去了。之后的葬礼,场面混乱到难以想象,最后宿郢直接找了两个保镖队,凡是在葬礼现场大声闹事的都给扔了出去,其中包括宿母。
第二天就找了块风水宝地下葬,没有火化。按习俗,要守三天灵,再之后就是修坟立碑,头七过了才算完。
今天九号,昨天晚上宿郢就已经到了机场,想必早上就已经回来了。只是为什么周卑还不知道,那就不清楚了。
想到周卑和宿郢的关系,他要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可他是个外人,连指手画脚的资格都没有。
那拜托您了。
嗯。陆洺想了想,在周卑走前,加了一句,祝你考试顺利,加油。
谢谢陆哥,我会的。他想,陆洺真是个好人啊。
这天是考理论课,研究生都在一个考场,所以不出意外,他在考场里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柳意。
柳意的样子很憔悴,跟以前精神活泼的模样截然相反,见了他也并不打招呼,直接从身侧略了过去。
柳意。周卑回头叫了柳意一声,对方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柳意像是要故意摆脱他一样,刚到交卷时间就拿笔走人了,第一个出了教室门。
他没有追出去,一直到了最后交卷的时间他才收起纸笔。本想给柳意发条短信问问怎么了,但他一条短信还没发出去,就收到了对方的信息。
【周卑,我真的很后悔,我暂时没办法面对你。】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柳意怎么了,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准备追出去。刚一出考场他自己就遇到了问题。
出考场门时,系主任叫住了他,说要跟他聊聊天。
聊天的话题是:艾滋病。
到了办公室,系主任委婉地告诉他,鉴于他的病在年级里掀起的负面影响,全系同学老师都希望他能够暂时休学治病。
你知道,我们并没有歧视或者排斥你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艾滋病的传播方式,有人上报说你的私生活不太那个我的意思是,咱们系的女生很多,很多人挺介意这个。
周卑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勉强还算镇定。在得知自己的病情后,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想知道那个来教室里散播我的事情的人,是不是个三十多岁,身材很瘦的男人?
系主任说:是,在之前一两个月,就是你请假那几天,他跑来学校到每个班里都说过,说他有艾滋病,而你们有过性.关系。
我知道了。
那这个
周卑沉默了很久,最后道:我会考虑。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的家,脑子里一片空白。到了门口,打开了门,他才突然想起来他没有去宠物店接蝉蝉。
汪!这时,蝉蝉突然从门缝挤出来,对着他叫了一声。
他愣了一瞬,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开门冲了进去,只是一眼,他就看见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宿郢。
明明只是十天不见,却仿佛隔了几辈子。
他很想冲上去抱住宿郢,可脚像是长在了地上,一点儿不听使唤。
眼前的人似乎还长那个样,还穿着那样的衣服,但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好像又回到了爸爸生日那天,他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舅舅,却听到宿郢冷漠而厌恶地对着他说我不是你的舅舅,我是周江的舅舅的时候。
他有一种直觉,总觉得他要是现在跑过去的话会被推开。
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宿郢走了过来,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