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内粘膜因为暴露在空气之下异常干涸。陆日晞虚弱地将手从薄被下抽出,摸索着想要探上那撑开了她嘴巴的异物将其取出,但手还悬在半空,就被谁握住了。
“陆小姐。”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请不要试图擅自将气管拔出。”
陆日晞侧了侧头,竟然是熟人。
上午才为她做过身体检查的年轻女医生冷淡地看着她。杨澜披在身上的白大褂只扣上了一颗扣子,平日盘在脑后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只被她简单地扎了个马尾。
“现在是七月十三号,星期六,凌晨三点。你因为呼吸肌麻痹昏迷了接近三个小时,你的朋友还在外面守着,而我因为你的原因不得不在这个时间点加班。”杨澜一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表情,逐一把陆日晞醒来之后最迫切希望得知的信息一一报上,“算你命大,这次如果不是有人给你做了急救,明天市内的新闻估计就是女工程师猝死夜总会了。”
有人给她做了急救?是谁?
杨澜没有注意到她的疑问,只是继续嘲讽道:“忌烟酒,保持良好的睡眠,不要熬夜……我似乎在十个小时之前才跟你说过同样的话。医嘱是用来遵守的,你就那么急着去投胎么?别想着反驳,你不能说话。”
被气管堵着嘴巴的陆日晞只能干瞪着眼。
杨澜瞥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她还想问什么,冷冰冰地说:“‘是因为过度疲劳而休克的。’”
陆日晞松了口气。
杨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帮你拔管,会有点难受,忍着点。”
拔管全过程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终于能驱动自己的声带后,陆日晞第一句话便是:“我能离开了吗?”
“你还真是急着去投胎?”杨澜挑了挑眉,“是不是下次给你做气管切开术,直接在你喉咙那里开个洞,插根管子,你才会老实一点?”
陆日晞听得头皮发麻。
惹谁都别惹医生,陆日晞现在算是切身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杨澜叹了口气:“我去把你朋友叫进来。”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这便是默许了。
***
“啊?那小姐没事?那就好。”
“人我们都扣着呢,哪敢放?”
“是她自己的身体问题?好好好,我这边再问清楚一点。”
年轻的警员挂了电话,然后开门走进了审问室。
同样是一片清冷惨白的房间,只不过相比起医院,这狭小的房间要来得压抑多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三张椅子,现在三张椅子上都坐上了人。
负责审问的警员是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愣头青,负责夜班,平日里这个时间段“造访”警察局的基本都是因为喝酒上头打架的小混混。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名字。”小警员问。
坐在桌子对面的人拥有连女性都会羡慕的长相,脱口而出的却是干净澈亮的少年音:“……陆朝。”
“哟。”小警员还记得现场刚问话时对方还装作柔柔弱弱的样子,“不继续装了?”
他半夜接到紧急专线,电话那头的人急冲冲地说有谁晕倒需要急救。他原想直接将电话转给医院那边,待查清对方报的地址是一家夜总会后,还是出于保险跟上面汇报,派了警车一同前去。
到了现场才发现没有斗殴,也不是因为滥用违禁药物,还真的单纯只是有个年轻的女人“普通”地晕倒了。
急救人员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女人身上没有外伤,似乎是自发性的休克,具体还要到医院进行检查,但初步来说,这情况应该不是由于外界因素导致的。
那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接下来全部交给医院,他们打道回府就好。
临走前随口问了一句谁是报案者,那年轻女人的男伴却摇头说不是自己。于是便顺手查了查报案的号码,发现竟然来自于当事人本尊的手机。
女人的男伴又跟他们补充说是陪酒小姐最先发现当事人失去意识的。当时他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出于职业道德,他们还是决定去找那陪酒小姐询问一下事情发生时的具体情况。
调查结果却大出所料。
这哪是什么陪酒“小姐”?
小警员看着对面穿着一身女装的少年,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夜店那里灯光太闪环境太暗,所有人都得贴面才能看清楚彼此的长相,某种意义上给了男男女女们亲密接触的理由,另一方面却也给了一些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派出所里就只有白炽灯了,什么东西都被照得原形毕露。
但还真像是个女孩。小警员忍不住一直打量对方,内心这样想到。
如果只是根据体型判断,少年年纪应该在十四五岁左右。他的皮肤非常白净,骨架修长纤细,腰腹也非常窄小,这个年纪的少年刚抽条不久,比同龄的女孩看起来还要来得瘦弱一些。
更何况这长相也太具欺骗力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五官精致,本人还留着及肩的头发,给人一种雌雄莫辨感,浓妆一化,谁也看不出来这竟是个男孩。
但也不是完全辨别不出来,毕竟男孩的骨架终究和女孩是不一样的,非常细心观察的话,便会发现少年的肩膀还是比女孩们的要为宽厚一些。
面对警员略带嘲讽的问题,陆朝保持了沉默。
小警员便继续问道:“这假/身/份/证做得挺像回事的啊?从哪里搞来的?”
少年沉默不言。
“今年多大了?十五有没有?干这种事情多久了?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家住哪里?监护人呢?你爸妈电话多少?”
依然是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