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实验室无一不是长时间和军方进行合作的实验室。希格依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回避这种场合,那里有太多的贵族,也就意味着太多的不确定性,除了她自己可能惹上的麻烦以外,她更担心会有什么别的事情会咬她的脚后跟。但她完全想不出要怎么拒绝,尤其是拒绝这个选项很有可能只会招来反感和打击的情况下。
“我当然很乐意去舞会看看。”她说的倒是没错,在她的第一个学期,希格依还曾苦苦练习各种舞步,免得有人邀请她时,她只能用蹩脚的借口应付,无法跟一个理想对象滑入舞池。通过和另外几个女生换手练习,她们都学会了近年来在帝国流行的来自异国的圆步舞,年轻人经常跳的小快步舞和蜂步舞,虽然有些禁忌,但礼服便宜漂亮的来自魔族的柔步舞。
希格依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一直被她捧在手里的碗,她说,“但是,我没什么和人跳舞的经验,也不知道在那种场合应该干什么——或许我可以帮您布置场地,跑跑腿儿什么的。”
这话是谎话,她当然也努力学习过很多东西,包括被人邀请去舞会后应该怎么回复才恰当,面对着舞会里琳琅满目的食物又应该选择什么才不显得贪吃。那实在是很艰难的……许多课。当然,最艰难的一课,还是最终那些合适的男孩根本没有来邀请她。一个也没有来。
她穿着租来的小礼服,整晚上只吃了几块点心,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还要注意自己的脚有没有难看地别在一起或是发着抖。希格依忽然想道,那时候,她是多么天真愚蠢啊,有那么多人急切地想要抓住行走在舞会上的一袋袋金币,而她竟然以为自己漂亮到奇货可居。
成为学徒后萌生出来的琉璃幻梦在那一晚上被击得粉碎。她帮几个人递了酒,拿了外套,又留下来帮忙收拾了新生舞会的残局——费用由学生自治组织出,相对的,每个人都要出力——等她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而黯淡的宿舍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其实她的贵族目标们,或者说,同学们,并不太过盛气凌人,相反,他们中的多数人都很客气,有些过于客气了。她递出东西的时候,他们会说谢谢,她说自己也留下一起帮忙的时候,他们也还是说谢谢,在所有的一切结束之后,为了避免深夜里有什么惊吓到她,还有一个人送她回宿舍。
他全程彬彬有礼,用言语和动作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划出一道深深的边界。哪怕她那时候还没完全放弃,也实在没找到方法绕过那条界线。
当然,后来她才知道,有些女孩在这个时候,会选择直接脱下衣服,用最直接也最赤裸的方式去诱惑她。而她那时候还做不到——瞧瞧,我们青春无辜的小海蒂,她还以为自己是个魔法师而非娼妓呢!
当时的希格依为那位同学和其他所有人展示出的拒绝而痛苦,她一路勉强着回到宿舍,把门关上,然后她干了什么来着?希格依漫无目的地想。哦,对了,她大哭了一场。哭之前还记得把租来的礼服和鞋子放在一边去,免得被弄皱弄脏,要付一笔额外的钱。
学来的技能并不是这么容易忘掉的,她还是会跳舞,圆步、小快步、蜂步、柔步都难不倒她,但她不再那么狂热地期待跳舞和舞会了。在魔法和魔法以外,这才是学院给她上的第一课,时刻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身份的一课。
希格依如今仍然会为自己的遭遇有些不舒服,但她大体上已经能够很平静地看待这个问题了:斯洛桑真的需要一个并不出色也并不熟悉的平民出现在自己的舞会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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