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霖弯了弯嘴角,“很快就落成了,到时候从滇南那边把飞机运过来,从天上看,比地上看的,更清楚。”
沈南瑗知道那是军事飞机,轻轻垮了下嘴角。
“想看?”杜聿霖挑了眉眼,意气风发地问。
想坐着逃走。
沈南瑗没再说话。
杜聿霖没有等来应答,专注前方开车。
杜聿霖把她送回了沈公馆,临下车前,摸了一把她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冷战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
杜聿霖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不敢劳烦二少,二少再见。”沈南瑗下了车站在路边,表情从咬牙切齿到露出标准八颗牙齿微笑,行云流水。
杜聿霖从驾驶座里瞥了一眼,看到了沈黎棠在附近往这张望。
沈南瑗招财猫似的小手快招断了,还得保持微笑,“二少,请好呀。”
杜聿霖在沈黎棠靠近,而她家小猫毛儿快炸开的一刻踩了油门离开。
沈南瑗回头就迎上了沈黎棠,后者显然对于吃了汽车尾气不大舒快,“这是大少,怎这么没礼貌呢?”
“许是没看见呢,爹,你今儿这么早回来了?”沈南瑗问。
沈黎棠闻言皱了皱眉,“不是二姨太打电话说家里有要紧事儿?”
沈南瑗愣了愣,再看向沈公馆的大门,心里莫名有种直觉,里头摆了一出大戏即将要上。“我同大少刚从外面回来,还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呢。”
沈黎棠心里原本在担心沈南瑗要输给顾歆儿,没想到如今看,相处得也还不错,心底稍微定了定,便叫她挽着自个的胳膊,一并走进了沈公馆。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聚了不少人,里头的人见着和沈黎棠一块回来的沈南瑗,神色皆是有异样。
沈南瑗因此更肯定这出是冲自己来的。
也同时看到了在大厅里站着的小妇人,灰扑扑的二棉裙衫,料子一看就是最次的那种,显得臃肿。原本低垂着的脑袋在听到动静时抬了起来,看见沈南瑗时亮了眼睛,旋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人,颤巍巍叫了出口,“小小姐……”
“奶娘?”沈南瑗是凭那一声称呼作的判断,说完,连自己都似是不置信。
就在几个月前,她才托了珍珠姐帮她打听安置,没成想,一个没注意,人就转眼到了跟前了,“谁把您接来的?”
小妇人闻言瞟过去了一眼薛氏所站的方向,神情又似乎不解,“这是我家小小姐。”
“你确定可瞧清楚了,这方才你可说你家那位小姐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即便是上了几天学,开窍都不带那么快的。还有,你还说她不会琴棋书画,更不会跳舞,这可说着跟南瑗不像啊。”二姨太在旁边凉凉开了口,“你今个可说清楚了,要不然我就当你是冒认的,上我们家坑蒙拐骗来了!”
“冤、冤枉啊!我确实是白小姐的丫鬟,姑爷可以作证的呀。”那小妇人叫唤道。
沈黎棠一看,确实也认了出来,白氏的丫头宁可跟了一个马夫都不肯做通房,好,好得很,故也不张嘴言语,故意让她受一番煎熬。
“小小姐,您也可以作证!是我在岭南庄子侍候您,靠着跟人家讨一碗一碗的羊奶把你奶大的啊!”
这事儿沈南瑗没有原主的记忆,无法做确认,是以很快岔了过去,“你说你住在岭南乡下,是有人特意过去接了您过来?”
小妇人点头,看着沈南瑗又似不大敢认了似的,“小小姐……您不认识我了?”
薛氏可没什么闲情看这苦情的戏码,转向沈黎棠,“老爷,人确实是我从岭南接过来的,想着南瑗将要出嫁,她奶娘过年一个人在乡下也凄苦,便想着同来一块热闹热闹。可是说着说着就不对劲儿的,她说的,可南瑗,和咱们认识的南瑗是两个样,我呀,一时都摸不准是这奶娘假冒了,还是南瑗让人给假冒了!”
沈南瑗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向了薛氏,以及薛氏背后不远,苏氏那毫不掩饰的恶毒目光。
“这还不简单,既然南瑗是奶娘一手带大的,问些关于南瑗又或者,是老家的那些事情,都行,对上了那不皆大欢喜嘛!”
“何来的皆大欢喜,我这番受你们质疑,你们可有顾虑过我的感受?”沈南瑗的声音在客厅幽幽响起,却是掷地有声。
“唉哟,哪是这么说的,只是这事委实稀奇了,咱们南瑗要是真真实实的,那就是这臭婆娘胡乱烂嘴巴,可不能放过!”薛氏挑了挑细长的眉,神情里同样不掩恶意。
薛氏自觉已经让苏氏逼到了死路,她便扒紧了唯一一根活命的稻草。
那就是让沈南瑗死,接下来的日子,薛氏每日念想的就是如何让苏氏称心如意,以至于久了,便觉得沈南瑗是该死,挡了自己活路。
脑子动到了最后,动去了岭南老家那位奶娘身上。
乡下来的丫头,怎么可能有通天的本事。
据说沈南瑗是四五岁时被打发走的,过了十来年,谁能晓得长成个什么样,单凭一个手镯,恐怕未必是真。
而她打的主意,就是让真的也变成假的!
人心之恶便在于,当有人告诉唯一的出路便是踩着另一人的尸身,那么哪怕是跟那人毫无瓜葛,为了活,自会有人会作下不敢想的恶。
薛氏便属于那种人。
李氏哪怕再纯良,也看出了那两人不怀好意,顿时担忧不已地看向沈南瑗,“她确实原太太的丫鬟又青。”
有了这句,沈南瑗方可确定。
“她们同奶娘你说什么了?”沈南瑗问,“把我形容成什么妖魔鬼怪,让奶娘都不敢认我了?”
小妇人目光微微瑟缩,“小小姐变化……”
“变化很大是吗?”沈南瑗扯了扯嘴角,“奶娘,这里比不得乡下单纯,还是你忘了,原本咱们都是属于这儿的。”
“南瑗,你莫要混淆了,而今可是在问,你如何解释,你和你奶娘说辞不一呢?”苏氏冷笑着提醒,不愿她扯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