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尊神哑口无言,更郁闷了——他的身体如今还被镇压在鬼域之中,能传音不过是因为找到了一条封印上的缝隙,将自己的神识送了出来。换句话说,现在也只是空有一点放放嘴炮的功能而已。
想到这里,尊神的气焰又下去了那么一点,刚想下意识地讨好对方,忽然又警觉起来,恢复了原先鬼魅一般的嗓音,笑了两下:“酆都大帝好口才,在下真是自愧不如。”
有时候,对手博弈,不光要看势力,还要比谁能装。
尊神在心里默默地宽慰自己,不要慌,一百年了,成熟一点,起码气场要稳。
黎柳风面上颇有不耐之色,一言未发地掐了掐眉心。
尊神心中大喜,还未来得及“乘胜追击”,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五感又被封了。
尊神:“……”
这北阴酆都大帝,果真是人品堪忧,还特别爱摆架子,一言不合就将人屏蔽,好展现他的神通广大,实在是很可恨。
尊神心里十分不满意地磨了磨牙,快把牙磨秃了才等到酆都大帝将他解禁。有了先前的教训,这回尊神学乖了,再也不敢讲没营养的废话,单刀直入道:“酆都大帝……好像并不意外我会出现在这里。”
黎柳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在尊神眼里,对方就是自恃位高权重,不将鬼域放在眼里,故而懒得搭话了,他忍下一口气,又道:“没错,我是骗了一个山精或是野怪,叫他假冒成‘北阴酆都大帝’,来凡间骗点香火,好将您这本尊请到这里。”
黎柳风这才淡然开口道:“请我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尊神笑了一声,“百年之前,您可是将我们鬼域打得好苦,甚至将我们关进幽深的地底下,叫我们永远见不到光亮,这些‘恩德’,我们鬼域还从没谢过您呢。”
黎柳风:“阁下客气了,纵有万般险阻,这也都是应该的。”
尊神:“……”
堪堪讲了几句话,他觉得自己已经要被气死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言语交锋上取胜,便很快将话锋一转,道:“我这一百年,在地底下可是百思不得其解——大帝您既然如此神通广大,为何不将鬼域赶尽杀绝,而只是简单地把我们封印起来呢?直到如今我发现了这条……特意留给鬼域的裂缝。”
现在回想起来,百年之前的仙冥两界根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先不说两界的利益本来就有些冲突,单单说天界的神仙在背后捣鬼,强行将酆都大帝跟他的意中人拆散,就足够冥界和仙界决裂了。
尊神好不容易才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却已经身在鬼域之下,永不见天日了,内心十分后悔,没有早点找冥界进行一次合作。
这回他发现了封印裂隙,可谓欣喜若狂——原来和冥界合作,并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黎柳风却不冷不热道:“找了一百年,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尊神:“……”
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要冷静”之后,他觉出了这句话里颇有那么一点“同伙”的口吻,心中一喜,试探道:“大帝的意思是……”
黎柳风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却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仙冥两界,历来关系都尚可,我不会因鬼域而对天界动武,于己不利。”
尊神这就一头雾水了——您既不想跟天界为敌,又想跟我鬼域交好,难道是想做个两面派?
“不过,借你们一条路倒还是可以商量——你不就是为此而来吗?”
☆、第三十九回
听了这话, 尊神先是一愣, 在心里暗暗嘀咕:“什么路?”
他此番来找酆都大帝, 说白了就是搬救兵, 可现在对方却告诉他, 要救兵没有, 要路一条。
黎柳风说完那句话以后,兀自喝了一口茶,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尊神在心里盘算了两回,面上不懂装懂道:“啊对对,大帝的意思是,那条路可以借给我们一用?”
黎柳风道:“不错,那条路上通天庭, 下接冥界, 想必你应该听过。”
经他这么一说,尊神可算想起来了。
相传,从天庭下来统共两条路, 一条是通往凡界崔嵬山的“天阶”,董永、牛郎此类都曾经通过天阶上过天,算不得神秘;可第二条,却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了。
据说这第二条路的终点, 落在冥界的某条河里, 是真正的连通三界的路。
不过,这条路却很难找,也从没有人走过, 尊神先前连这个传说是真是假都不确定,眼下却暗自高兴。
这酆都大帝还真够意思,三言两语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了。
尊神按捺不住地说:“那依大帝的意思,我们何时攻上天庭为宜?”
鬼域中的生物,颇有那么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意思,在尊神看来,有路,自己又有足够的力量,一股脑儿打上去便可以了。
但黎柳风显然不这样认为,尊神看见他微微皱起了眉:“此事不急。”
尊神:“您是不是想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们都等了一百年了,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那条路——天堑,百年一开,如今还不是时候。”黎柳风意味深长道,“此役胜败在此一举,若是输了,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你可有把握?冥界不想押错宝。”
“这个大帝放心,我们鬼域最不缺的就是力量。”
黎柳风轻轻一点头:“我想也是。”
“那么,我问最后一件事,”尊神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若来日我攻上天庭,冥界可会在背后捅我鬼域一刀?”
其实,不管酆都大帝说“会”还是“不会”,尊神心里的疑虑都不会打消。
黎柳风却笑了:“你有得选吗?”
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