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絮低头去看狗,准备在它汪汪乱吠的时候出声喝止,可谁知那狗并不叫,跟池絮对视一眼之后,慢慢把头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听见木门后面门栓被拉开的声音,接着门开了一条缝,里头有一名农妇探出头,声音里透露着戒备:“什么事?”
池絮上前,按照黎柳风方才教过她的话道:“这位姐姐,我和我哥哥住在邻村,今天早晨发现家里两只鸡丢了,有人说看见那人抱着鸡往这边来了。”
对于村民来说,丢两只鸡可是大事,农妇的眼中流露出同情,加上这女孩嘴又甜,她语气不由放缓了:“我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路过。”
“那人说,抱走鸡的人身材很高大,走路却很慢很慢,好像生了重病似的。”池絮继续道。
妇人“啊”了一声,在两边转头看了看,低声道:“小姑娘,这样的人,在我们村里有好几个呢。”
☆、第八回
池絮:“好几个?”
妇人伸出手,小幅度地向外指了指道:“对门有一个,再往里走,那家,还有那家都有这样的人。”
池絮道:“他们是得了同一种怪病吗?”
“唉,说不是,也算是……”妇人欲言又止,末了才道,“他们的魂,是出马仙从黄泉路上抢回来的。”
池絮惊讶:“抢魂?”
妇人点点头:“这事儿吧,没亲眼见到总是不信的。可是,对门那陈婆婆的儿子,前些日子上山砍柴,结果从山崖上掉下去了,被抬回来的时候一身都是血啊,气早就没了。可你猜怎么的?有个借宿村里的人,号称自己是精怪附体的出马仙,能入黄泉路,抢死人魂。”
“陈婆婆就那一个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啊,说没就没,怎么甘心,于是就请那出马仙试了一试。”
“结果,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池絮就跟听民间传说似的:“可黄泉路上有阴差把守,怎么说抢就抢走了呢?”
那妇人道:“这个就是出马仙的事情了。”
黎柳风在这时候道:“我看那男子行动迟缓,这魂抢回来,怕是也没什么用吧?”
妇人将他看了两眼,见他虽着粗布衣,但模样甚为英俊,温文尔雅,不由在心中暗暗感叹赵家村竟有生得如此好的男人,口中道:“刚抢回来的时候跟之前没两样的,他还能下地干活呢!到后来就不行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好多人都说,这魂可能要囚不住,阎王爷发现了,要把他捉回去呢。”
“那出马仙现在何处?”黎柳风问道。
“他说自己云游四方,以助人渡厄为乐,住了一两日便往西边去了。”
这时候,原本趴在地上的黑狗忽然竖起了耳朵,警惕地站了起来。
三人停止说话,看向不远处的路上,只见那边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个瘦如麻杆的中年男子。
“那就是出马仙抢来的第二个魂了。生了重病,和陈婆的儿子死在了同一天。”妇人道。
那个男子越靠近,妇人家的黑狗似乎就越紧张,它在屋门边来来回回地转圈,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吠。
妇人伸手摸了一下黑狗的头,似是安抚:“黑狗能看见人眼看不到的东西……近来村里的狗都不安宁,搞得我们心里也怪慌的。”
黎柳风道:“那是自然,因为出马仙抢来的魂魄就快化为厉鬼了。”
妇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这些村民极其迷信怪力乱神之事,却往往一知半解,还以为出马仙真有使死人复生的本事。
殊不知出马仙抢回魂魄以后,会作法将魂魄禁锢在死者体内,叫它不能进入正常轮回。初期还好,魂魄刚刚入黄泉路,懵懵懂懂地不知自己已经身亡,醒来之后,还以为只不过是在梦中游了地府一遭,一切行动如往常。
随着时间的延长,肉体渐渐僵化腐烂,被禁锢其中的魂魄也日渐痛苦不堪,却不得解脱,下场必然是化为厉鬼。
黎柳风抬眼看了看空中的黑气,又将目光移到那踉跄走来的瘦小男子身上,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
妇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黎柳风没答话,于他而言,解决掉这村里的几个鬼魂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而已,可若这样做了,怕是会引起池絮的怀疑。
仙冥两界近百年来的关系,可一直是僵持着的。
在弄清楚仙界打着什么算盘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那瘦小的男子已经走过了妇人的门前,还僵硬地转过身体,朝他们点了两下头。
池絮:“他在跟我们打招呼?”
黎柳风道:“死人身体僵硬,眼珠不能自如扭转——他是在看我们。”
经他这样一说,池絮再去看那男子,果真是一副在从头到脚地打量人的样子,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知道那瘦小男子打量出了什么玩意儿,下一秒,他抻直了手臂,弯曲着不太灵活的关节,一步一步朝几人走来。
妇人面露惧色:“你你你别过来!”
这话却叫出了反作用,那瘦小男子的速度不减反增,直直朝门这边来。因为浑身僵硬,他的动作就跟触电似的一抖一抖,脸上表情凝固,看不出是喜是怒,分外吓人。
黎柳风脱口道:“阿絮进屋,关上门。”
池絮:“你叫我什么?”
妇人大半个身体已经藏在门内,伸出一只手来拉池絮:“姑娘,快点跟我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