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司马道福对此颇为讶异,桓姚为人一向疏离,如今怎么会对她提出这般亲昵的邀请?但想到可以向桓姚多打探些桓歆这几年的事情,还是没能拒绝诱惑。

桓姚从之前和司马道福的谈话中就已经琢磨出她对桓歆还未死心,所以才有了这番邀请。她深知,司马道福一直就打着通过她接近桓歆的主意,必然是不会拒绝和她亲近的机会的。以后的事情只有慢慢谋划,但今晚她得借司马道福做挡箭牌完成点小事,顺便探探桓歆的态度。

“七娘子!”与三人道完别,桓姚便要顺着小路回自己院子,却闻顾恺之叫住了她。

桓姚回身望着他,只见其眉目含笑,眼若星辉,他伸手分别整了整胸前的两道斜襟衣领,指了指天空道:“天气暑热,循来路慢行!”一边说,伸出左手比了个三,然后指了指西边。

桓姚先是一愣,随即明了,不由也抿嘴一笑,这人,难怪后世人评他一个“痴”字。

他这是用的一个他们都看过的汉代话本里头的暗号约她明天午时三刻到荷塘那亭子里去论画呢。两人今天都意犹未尽,之前也说到过改日一起作画,以互相学习画技,桓姚给他演示那些他所不知道的调色技巧,他教桓姚淡墨晕染和流线画法。有这么个话头他便直接约到明日,真真性急啊。

心照不宣地与之对视一眼,桓姚答道:“谢过嘱咐。”

顾恺之目送桓姚和侍人离去,竟生出些依依惜别之感。

会稽王当初在众人面前展示玉衡山人画作时,作为名门世族中后起之秀的他也是在场的,他是个画痴,对桓姚所展现的描摹手法大感新奇,用景来衬托人烘托情,他当时便有种瞬间顿悟之感,只觉得一直封闭在眼前的一扇门被推开,有个无比宽广而又崭新的世界呈现出来。得知画作者是位九岁幼女,更是惊叹不已。那时就曾想过要上门拜访,但当时手头琐事太多,后来又要去会稽贺寿,待空出闲暇时,却得知桓姚手伤不能再作画。他完全不像众人那般质疑嘲讽,而是无比惋惜,原本打算递到桓府的拜帖也销毁了,料想玉衡山人这小女正是伤心时,他那时再去和她探讨丹青岂非是伤口上撒盐。

于是,在建康时便这样错过了和桓姚相识的机会,直到近前在荆州的一次集会上,桓济的夫人三郡主展示了桓姚当初给她画的速写像,说了当初桓姚如何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就画出了这副惟妙惟肖的画像的事迹,让他对桓姚的丹青术又有了新的认识,又听说桓姚如今已经重拾画笔,便实在按耐不住结识之心。趁着给桓歆贺寿的机会,他便找桓温领了送贺礼的差事与桓济桓祎等人同来了江州。

不过,桓姚毕竟是深闺女郎,据闻在江州也是深居简出的,此次,他还是特意拜托了三郡主将桓姚引到外头来见他。在亲见桓姚之前,他从未想过,玉衡山人竟是这样国色天香的一位神仙佳人,又能说出那么多精辟独到的见解,实在让他喜不自胜,只恨不得天天与她一处。

司马道福见顾恺之这恋恋不舍的样子,不由打趣道:“顾十九郎君,这江州一行可是来得太值当不过?”

顾恺之总觉得自己心思被人看破,不由俊脸微红。司马道福见状,对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笃定。

暗道,野史上说桓皇后和画圣顾恺之曾经暗生情愫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传闻两人同作了《伯牙子期图》,而顾恺之的代表作《洛神赋》也是为桓姚而画,必定是曾经有过什么的。看今天两人的表现,完全是所谓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连桓姚一向矜持,都对顾恺之分外不同呢。

两人都这么爱画,又都是未来的一代大家,志同道合,堪称金童玉女的绝配嘛。

桓姚啊桓姚,我都给你找了这么好个归宿,算是够对得起你了,你就别和我抢楚太祖乖乖退出吧。

作者有话要说:神马论画之类的对于作者菌这个美术盲来说太纠结了,于是卡到现在才写好,大家随便看看就是,千万别较真儿,一切都是为了言情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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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醋意横生(上)

临近天黑的时候,司马道福如约而至,桓姚便遣人去外院请桓歆过来。

桓歆收到仆从传话时,心中就像烈火上浇了油一般兴奋。桓姚竟然在晚上这样暧昧的时间里主动邀请他过去,如此举动,不由让他浮想联翩。就算明知道有功法的限制在,他也实在无法拒绝这诱惑。

本是打算立刻就动身去松风园,但转念想到,自己劳碌了一天还未沐浴过,酷暑里头一身的汗味,桓姚爱洁必然不喜。当下吩咐人快备水,在水房里迅速把自己冲洗了一番,又选了件儒衫让自己看起来斯文些,打扮齐整了,这才往松风园而去。

松风园是刺史府原本的主院,因此除了房舍之外,还带了游廊和一个小花园,有花有树,桓姚搬进来以后,陆陆续续种了不少她喜欢的花,眼下临近中秋佳节,因着桓姚以前在元宵和中秋都提过想要去外头看灯会,但桓歆着实不太想让她出门,便让人在游廊下,花枝上,树上挂了许多个小灯笼,一到晚上便让人通通点上,也当是圆了她看灯的愿望。

因此,松风园一到晚上,便是火树银花的。虽然要耗费不少灯烛与人工,但不得不说桓歆此举确实讨了桓姚的欢心,她虽然口中说太过奢靡而要求只在节庆前后才点,但却专门为此画了一幅《松风夜色图》。

走到门口,桓歆便听到了桓姚说话的声音,暗想,她莫非还到庭院里来迎接他了?几步下了台阶,走近小花园才发现,那园中竟然不止她一人,还有那个曾经让他颇为厌烦的二嫂司马道福。“人约黄昏后”的幻想当下碎得连渣都不剩,桓歆的满腔热情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顿时熄灭,掉头就想离开,却没料到,桓姚眼尖,已经看到他了。

“三哥!”她有些欢喜地喊了一声,从园中的小石桌旁边站起来,要朝他这边走来。

桓歆见她这般情态,顿时又不想走了。桓姚没有因他上次挑明了心思而对他避之不及,反而因他的到来而高兴,光是这点就足以叫他满足了。

快步走到桓姚身边,见她穿得单薄,不由道:“你身子弱,晚上不要贪凉。”说着,便吩咐侍人给她拿件薄披风来。

桓歆被桓姚拉着到石桌边上,司马道福见到桓歆也十分惊喜,万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能见到桓歆,“三郎,快坐。”

桓歆一见司马道福那副殷勤的样子就有些不想在这花园中停留了,被桓姚柔柔弱弱地拖着,却还是不由自主顺着她的力道坐下来了。

“昨日我没去给二嫂接风,今日便在这小园中补上,虽说必然不及三哥所举办的晚宴盛大,也权且聊表个心意。”桓姚对司马道福道,又转头跟桓歆说,“三哥,你是一府之主,这接风宴,你可不能离场。”

司马道福暗喜,桓姚这事做得真不错,不枉费她特意把顾恺之从荆州引诱过来啊。

看着司马道福像蚂蚁见了糖一样黏上桓歆,而桓歆已经频频皱眉,桓姚心想,她要是能天天拖住司马道福一起,保管桓歆连松风园的门都不想再踏一步。只可惜,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寿宴过后,他们都是要离开江州的。若是司马道福能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攻下桓歆该多好,那她的危机就完全解除了。虽然此事希望微渺得权当她妄想,但至少有司马道福在,就能够为她争取十几天的时间。

“三哥,求你个事。当着二嫂的面,你可一定要给我面子答应我。”中途,桓姚对桓歆软软恳求道。

虽然对于侃侃而谈江州吏治的司马道福很不耐烦,但有桓姚刚才那句话镇着,桓歆也不好中途离场,见桓姚主动跟他说话,自然接过去问什么事。

“师长说我脉案上欠缺很大,对男子病例缺乏实际经验,不利于往后的学习。我上次跟陈管事说过,但他说此事要三哥你亲自应允才行。三哥,往后若有生病的男仆,可否也都叫过来给我诊一诊?若是府上没有,可否让宋五那边回春堂筛选些过来?”

要她心甘情愿屈从于桓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眼前有任何能摆脱这种处境的希望,只要她能想到的办法,她都要勉力去试一试。但如今,她的蛊毒并未完全解决,性命之忧这座大山压在身上,即使面临如此急迫的事情,她也不能落下学医的进度。毕竟荀詹这个人,性情不定,难以用常理揣摩,他可不一定会管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而耽误了学习,只会觉得她进度不如意。

再者,最糟糕的情况,倘若她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能逃离桓歆,她和李氏,一样还是要在刺史府上讨生活的。所以,学医上的事情,还是要按照原本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她不想和桓歆单独相处,但又不得不跟他当面说这事,便只好拉着司马道福来做挡箭牌。

桓歆闻言,审视地看着桓姚,莫非这才是她今天叫他过来的真实目的?原本,此事他也听陈管事禀报过,但他不愿其他男子见到桓姚的美貌,听到她的声音,因此,此事他只当不知,却不想桓姚对此这么执着,又旧事重提。方才她还提到司马道福要在松风园与她同宿。稍微一想,他便洞悉桓姚的打算了,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和扫兴。

司马道福插言道:“桓妹妹在学医吗?”

之前,她倒从未听说桓皇后还会医术。心中倒有几分诧异。不过,既然历史上都没有记载,想来也并未取得什么成就。

桓姚并不介意司马道福知道此事,因此大方地承认了,见桓歆沉默不言,便从司马道福处求助:“二嫂你说,我的学习遇到困难了,三哥做兄长的,是不是该鼎力支持?”

“最近府上诸事繁杂,此事寿宴后再议。”桓歆不冷不热地拒绝了。他早就跟桓姚说过,他会让手下人尽快研制出解毒之法,让她不必因学医太过辛苦。她却总是不信他。

要等到办完寿宴,都是大半个月后了,哪里来得及。桓姚正待再跟桓歆磨一磨,桓歆却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外院,阿姚送为兄出去。”

司马道福也立刻起身,“我也一同送送三郎。”被桓歆冷冷看了一眼,不由讪讪站在原地。桓姚只好跟上桓歆,一同往院外走。

静谧的夜色中,伴着昏黄的灯光一路行走,桓歆一直没说话,桓姚心头也有些惴惴,莫非桓歆被她惹恼了?

“为兄倒不知,你何时与二嫂这般亲厚了?”走到院墙外,桓歆这才开口问道。

“一直就很亲厚,我们女儿家的事,你自然不会一清二楚。”桓姚听出他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出言辩解道。

“哼,小狐狸!”桓歆似怨似责道了句,突然把桓姚拉到怀里,桓姚吓了一跳,急忙打他,“有人在,你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