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所有计划被全盘推翻,那种不确定的浮躁感,他在最糟糕的状态下,做了让自己从没想过去做的一件事。他早就将一切安排都想好,报名考试完,陪她在那个校园里走一走,他丝毫不怀疑纪忆能进那所大学的能力,甚至在她提到自己要去报名小语种时,就已经开始和在那里做教授的朋友联系……他在按照自己的习惯来规划她未来的生活。

迫不及待,用尽所有的关系和能力,全身心在安排这些事……

却不敢告诉她,自己一周后就要离开中国。

目的地是阿富汗。

美英联军已经向阿富汗发起“狙击行动”,美阿联军也开始在阿富汗东南山区开始了搜寻,迄今为止,华人媒体只有香港有进入那里。他需要要周旋,找到一些时机,或者放弃自己现有的工作,加入可进入的媒体……

可是现在,此时,在这里,他首先要解决的是自己的私人感情问题。

门廊的灯光下,季成阳戴着那副金丝边的框架眼镜,与她的视线撞到同一点。纪忆眼睛红红,眼泪仍旧扑哧扑哧掉着,她不敢动,看着季成阳,隔着那薄薄的镜片,看着他。

刚才那几秒的碰触,就像是幻觉。

那么不可思议。

如同一个不能说,也不能问的禁忌。

他能看到她手腕上的伤口。那阵子大事小事接踵而来,他想要将所有都处理妥当,却独独忽略了这里。那晚他在黑暗中问她手上的伤严重吗,纪忆回答他“不是特别疼”。过了三个月,血疤已经消失,却留下这么长一条痕迹。

他可以看着面前的炮弹落下去,炸碎一切,然后义无反顾冲上去,和摄像看到第一时间的战争残害,但他不想看到任何不好的痕迹留在纪忆身上。这是一种错误,没人会不受委屈,没人会一生平坦顺心,挫折就那么几种,受过才能懂得应对,早晚而已。

早晚而已。

但道理和情感总是相悖,这种感觉过于微妙,有些磨人。

“对不起,西西。”他的声音在喉咙口压了太久,压得有些哑。

沙沙的,宠溺的,也是温柔的。

纪忆心扑通扑通跳着,紧紧看着他。

他会说什么?说其实我刚才只是冲动……

“我刚才有一些冲动。”季成阳竟像会读心语,重复着纪忆心里祈祷的最不好的那个答案。纪忆不敢出声,眼泪就在眼眶里晃荡着,感觉就快盛放不下,不敢眨眼睛,一眨肯定就会流下来:“我知道。”

她声音低低的。

季成阳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将胸口一直压抑的感觉释放出来,轻吁了一口气,然后松开纪忆一侧肩膀。

他将眼镜摘下,用自己最真实的面容面对她:“我说冲动,是因为你太小了。我想等你足够成熟,等你真的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感情。”

或许,她适合的是那些适龄的,生机蓬勃的年轻人。

等到她二十岁时,自己已快三十岁,看过太多的生死,心早已苍老到超过四十岁。而她刚刚二十岁……就像当年自己第二次见到她,带她去登台演出的年龄。

二十岁的季成阳,人生刚才开始,有太多的想法,也可以舍弃太多无关紧要的东西。

几年后纪忆二十岁,也必然如此。

“我们做个约定,”季成阳最后残存的那一分理智,将他牢牢捆绑住,他不能用自己一个成人的感情观去桎梏住纪忆,“两年后,如果你真的愿意接受我,我一定会为刚才的行为负责。”

纪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心底烧出了一把火,将血液烤得沸腾翻滚。

“是因为……要负责吗?”纪忆纠结在最后这句话的字面意思。

“不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他笑。

她难得有了小女生脾气,仍旧鼻音浓重地,纠缠着他的措辞:“你是因为刚才,你……嗯……才这么说的吗?”她想问,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女主角那样追问他,是不是只是因为一时冲动亲了自己,才说要负责?

还是因为……你也喜欢我。

怎么可能问得出口,在走进这扇门之前,她连想这个问题都是夜深人静时蒙着被子想的。他们每一次对话,每一次牵手,还有季成阳和自己的拥抱都各有各的道理,让她不敢多想,因为认识得太早了,他是她的小季叔叔。

可刚才,她找不到任何道理,没有道理,所以混乱。

天旋地转心花怒放不敢相信,她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在这种混乱的心情里,孤注一掷地追问他,所谓的那个“负责”是为了什么。

季成阳鲜少见她如此,他竟觉得十分有意思。

楼下有人在弹钢琴,听起来不甚流畅,像是小孩子在练习钢琴。

琴声戛然而止,再重新来过。

季成阳想起自己从四川的那个大山深处的小镇子,来到北京的那年,他第一次面对钢琴时候的反应。起初他弹钢琴,也像是这样的感觉。

那段年少时光太遥远了,他钢琴获奖那年,她甚至还没有出生。

“我八岁的时候拿了市里钢琴比赛的冠军,你还没出生。我进入大学那年,你刚小学四年级。西西,我们差了很多年,”季成阳告诉她,“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我必须要等到你长大,再平等开始一段感情。等到你觉得,你对我的感情真的是爱情,而不是依赖。等到那时候你告诉我,或者只需要给我一个简单暗示,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只要我想……就可以?”她甚至已经不敢直视季成阳。

所有的勇气,都用来问出了最后这个问题。

“只要你想,就可以。”

这就是他,季成阳想要给纪忆的爱情。

他的感情,绝不是生活的全部,但他全部感情的选择权,属于她。

这段并不直接,甚至稍显隐晦的话,就是她记忆里,她和季成阳感情真正开始的一刻。

虽然她明白季成阳所说的每个字和背后的意思,她却很自信地肯定,不管过多少年,如果让她做出选择,她的答卷上都只会有一个答案。

季成阳说完这些,竟有些尴尬,用手掩住口咳嗽了两声。他不敢让自己再继续留在这个门廊,于是起身,重新戴上眼镜,进书房让自己忙碌着去提前整理所需要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