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对你家里太尽心了些。”沈嘉便一叹,甩着手里的帕子嘀咕道,“轻飘飘的,没有鞭子赶劲儿。”见锦绣的脸一抽,知道她是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的,便也不遮掩,只是笑道,“我求了母亲,母亲已寻了一位良医,专看这类毛病的。只是,”她便好奇地问道,“这样的事儿,你怎么不去问你们太太?”
那位英国公夫人向来对锦绣极好,锦绣求的不过是小事儿,沈嘉便有些好奇。
“姑娘不是外人,我只与你说。”锦绣便低声叹道,“太太如今烦心的事儿多,我不愿意叫她再为我家里头操心。”见这回,轮着沈嘉嘴上抽搐了,她便含笑道,“这回姑娘赖不着我,是谁拍着胸脯,要帮着我把这事儿给办了的呢?”
她当初本是谁都不想劳烦的,可巧儿在她寻大夫的时候叫沈嘉撞见,之后沈嘉便上了心,又因她一个女孩儿确实不大好总是在外头寻大夫,这才托给了沈嘉。
“好啊,这么说,我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成?”沈嘉便故作生气地在锦绣的身上掐了几下,见她笑嘻嘻地想着躲,便也忍不住笑了,只是看着锦绣的目光却十分温和道,“这世道,也就是你这样的小姑子,方才为了嫂子做到这样的地步了。”
“姑娘没见过我那嫂子,叶子落在头上都会吓过去的。”锦绣便低声道,“可就是这样的人,却为咱们家操持了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我总不能眼看着她叫人给欺负了。”说到这个“人”字的时候,她的脸上便有些复杂。
因为这个“人”,正是她的母亲苏氏。
自她认亲,已经又过去了五年,这五年里有她给的地,加上二哥苏志是个脑子灵活聪明的,拿着这几年的钱又置了铺子与地,一家子的日子便过的好了许多,不说又建了大院子,甚至也买了一个小丫头服侍,竟也过的不差,唯一的不圆满,就是锦绣的大嫂田氏竟依旧无所出,这些年不知道得了多少苏氏的念叨。
田氏的人品没得挑,当年又是在家里最穷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嫁进来的,锦绣自然不愿意叫家里人辜负这样的好女子,因此心里头也着急,偷偷在外头想要寻个好点儿的大夫给她看看,也叫人心里头有底。
“你与你嫂子倒好。”沈嘉便感慨道。
“真心换真心罢了。”锦绣便叹了一声。
亏了她大哥苏广这些年没儿子也什么都没有说,反而默默地顶住了苏氏的念叨,不然,她那嫂子是真的别活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不是?
“不过,你就大咧咧地带着大夫去看她?”沈嘉望着前头,方才送了永昌郡主一个荷包的那个女孩儿,此时却张狂的什么似的,正在与四姑娘斜着眼睛阴阳怪气地说着什么,口里便冷笑了一声,也不去看她,只与锦绣好奇地问道。
“我娘这几年什么不好,我孝心些,请个大夫来看,回头正好也帮家里都的人看看身体,这有什么不对么?”锦绣狡黠地一笑,说不出的精怪,她素日里都是一副稳重的模样,沈嘉这冷不丁一见,竟是呆了呆,之后便指着她笑道,“你真是个狡猾的丫头。”
“姑娘这话说出去,谁信呢?”锦绣与沈嘉玩笑惯了的,只偏头一笑,之后也看见前头,几个姑娘已到了同寿县主的院子里,那女孩儿正对着四姑娘说些什么,七姑娘在一旁满脸怒色,似乎想要抽她,却被四姑娘拉住了,便好奇道,“那位是?”
“兵部宋尚书家的几个孙女儿。”沈嘉也看了一眼,不屑地冷笑道,“得志便猖狂的小人罢了,一个庶出,你瞧瞧,她的那两个嫡出的姐姐还没有说什么呢,她倒是当起了急先锋。”见锦绣目中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便拉着她笑道,“那蠢货还以为郡主是真心喜欢她,若不是为了笼络宋尚书,就她那德行,郡主都不知道抽她多少回了。”
锦绣听完了,真是更头疼了。
这些年,永昌郡主真是与宫里那位薛贵妃结了大仇。
贵妃干的那些事儿的确不怎么地道,又是想要送妹妹去陈王府与永昌郡主的母妃对着干,后头又想着拿安平侯的死因置永昌郡主于死地。这连番的动作,永昌郡主的脾气能忍住才怪,如今事事与贵妃作对,前不久听说刚刚在宫里逮着了贵妃的失误掀了桌子,指着贵妃一顿喝骂,骂得贵妃嚎啕大哭要去上吊,被心疼宠妃,却又舍不得叫侄女儿伤着了的圣人好生为难,如今,这竟是要笼络朝臣的节奏么?
“我只恐郡主这样,圣人会恼呢。”锦绣便担忧道。
“郡主不过是无趣,寻了几个女孩儿说话,与宋尚书有什么相干呢?”沈嘉便不在意地笑道,“况且,也得叫你们家的姑娘们知道知道,外头的,可不只是我这样心软的好人呢。”
“姑娘这是在夸自己?”锦绣骇笑道。
“莫非我不是?”
沈嘉不客气地反问道。
“我只是想着,若是姑娘喜欢,且叫我来夸就是,必是肺腑之言的。”锦绣知道永昌郡主对这女孩儿不过是面子情,便也不再理睬了,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凑近了些,听着那女孩儿对着四姑娘冷笑道,“方才的那些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不过是个庶出,又是个老姑娘,我若是你,便只自己求去也就完了,不然,岂不是叫温家为难?”
“这话说的,”六姑娘便淡淡地说道,“感情咱们这里头,只我姐姐一个是庶出呢?”
她话音一落,一旁的女孩儿们便都掩唇笑了,目光落在脸上通红的这女孩上一瞬,便见前头她的姐姐笑道,“这,恐怕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二姐你!”那女孩儿跺脚,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四妹妹,我劝你歇歇。”前头那女孩儿便摸着手边一副温润的白玉棋子,嘴里讥讽地笑道,“温家的亲事,大伙儿可都看着呢,本就是为了守孝,你在这儿与齐家四妹妹说些什么呢?你能,你能你不是也没嫁进去的么?”
“我可还没十八呢!”那女孩儿看着比四姑娘小了许多,便跺脚道。
“你没十八,不过,不是已经赶着当了孩儿他娘么?”那嫡姐也不是可客气的,更不是个婉约派,便将那些棋子丢回到棋盘上,抬眼冷笑道,“要我说,我那未来的好妹夫,可连温家三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人家是真心守孝,你家那位说着守孝,那屋里头,怎么就给你添了两个庶子?”
说起来,到底这妹妹是庶出,叫人不当一回事儿,不然就凭着未嫁之前男方家就弄出庶子来碍眼,她们的那个老狐狸祖父,都能搞死那小子。
“温家二爷又不是承重孙,哪里需要守那么长时间?”那女孩被自己的姐姐掀了老底,便狡辩道。
“庶子都有了,温家二爷怎么不把你娶进门呢?”七姑娘便躲在四姑娘的身后飞快地说道。
“大概是,温家也为宋妹妹为难吧。”四姑娘又不是小白花,自然不是个能忍的,此时便淡淡地笑道。
这话,是方才那女孩儿用来讽刺四姑娘的,没想到却被四姑娘拿来堵她的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女孩儿眼珠子一转,眼圈就红了,指着几个笑吟吟地亲密地凑在一处说话的女孩儿说道,“好好好,你们自然是亲密无间的,只我是个碍眼的了?我也不招你们的不待见,只远了你们就完了!”
“大门在那儿,你慢些走。”沈嘉便拉着锦绣走到这女孩儿的面前挑眉笑道。
“你!”沈嘉颇有些跋扈的名声,这女孩儿不敢与她废话,狠狠地瞪了沈嘉一眼,却哼道,“你这样说,我还偏不走了!”说完了便往一旁一坐,又扬声道,“再如何,我也没有私见男子,不规矩呢。”
“你这话是在说我?”沈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冷笑了一声,慢慢地走到了惊慌失措的女孩的面前,目光跟刀子似的,冷冷地问道,“你觉得我不规矩?”
“我……”那女孩儿目光游移了起来。
其实,她讽刺的是这些年与温家三爷颇见了几面的四姑娘,却忘了沈嘉与姚俊,那可以说是日日相见了,心里头后悔,嘴上却倔强道,“公道自在人心,谁都别自己把自己往上头靠!”见沈嘉一只手高高扬起,似要抽她一个耳光似的,便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尖叫。
“宋家妹妹太不稳重了些。”没想到却感到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沈嘉不过是温声道,“不过是给你弹弹灰,你怕什么呢?”说完了,沈嘉便抽回了手,笑着说道,“我是最爱惜姐妹的,如何会伤了你呢?”
这女孩儿呆呆地看了沈嘉好一会儿,见她此时,正拉着锦绣往一旁去了,头碰头凑在一起说话,想到自己方才竟被吓得什么似的,顿时知道自己被沈嘉耍了,正要翻脸,却被自己的嫡姐一把摁住,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这个蠢货。”沈嘉偏头看了那女孩儿一眼,便转头与锦绣笑道,“这么点子能耐,还敢在我们面前出头,简直就是找死。”
这话不好接,锦绣便低头笑笑。
见她稳重,沈嘉心里默默点头,之后便咳了一声道,“说起来,竟还有件事儿。”见锦绣好奇看来,她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便直言道,“你也知道的,南阳侯世子回来了,我想着大约就是这半年吧,他成了亲,就是我与姚二的了。”
“阿弥陀佛,”锦绣便笑道,“二爷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姚家二爷不能娶到心上人的苦逼史,在国公府里一直都很有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