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伴着世子一同长大的,并不拘束,只直言道,“我这两个妹妹看着了三爷,就跟看着了老虎似的。”那真是见了就跑啊,活像世子能吃人一般。
“红玉是你妹妹,锦绣何时成了你的妹妹?”听了长兴这话,世子却并不对锦绣红玉离他远远的这种事生出不快之心,反而越加地高看这两个女孩儿一眼。他成长的环境极为艰难,自小就见父亲的身边无数的姨娘通房叫母亲寒心,之后又有老太太赏下的丫头心怀叵测,因此更亲近这样对自己无所求的丫头。
“锦绣认了红玉做姐姐,我自然就是她哥哥。”锦绣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在府里,也十分可怜,长兴多少有些怜惜弱小的意思,便理直气壮地回道。
“都是你有理。”世子便摇头笑道。
不过到底是大太太身边的丫头,与他关系不大,世子便将这些当做了玩笑抛在了脑后。
锦绣却是不知长兴在身后这么“评价”她们二人的,匆匆地换了衣裳,微微犹豫,便将自己与红玉的头上挽了一个双髻,镜子里的女孩儿越发像个喜气洋洋的娃娃,这才与红玉锁了卧房的门,回去复命。果然大太太一看两个人的装扮就笑了,片刻摇头道,“一团孩子气,穿成这样倒有些老气了。”不过锦绣与红玉虽小,长得却精致白净,并不俗气。
一时外头已经套好了车,一众丫头婆子便奉着大太太上了车,只锦绣与红玉陪她一起坐,旁的便跟在一旁,浩浩荡荡地出了府门。
自重生起,锦绣这还是第一次出来,一时便十分好奇。就见极宽敞的长街上人来人往,两旁酒楼店铺热闹非凡,比之国公府里的压抑,竟是叫人感觉在这嘈杂的声音中敞亮了许多。隔着帘子虽然看不清,然而对于锦绣来说却已经足够,留恋地看着四周的景色,锦绣的脸上就露出了期盼之色来。
大太太正撑着头闭目养神,一张眼就见了锦绣这样的表情,想到她的境遇,便在心中一叹,温声道,“若是喜欢,哪日我放你几日的假,叫你婶子带你出来玩耍。”
“太太疼我呢,”锦绣忙从一旁的小几上给大太太倒了一杯茶,双手奉到大太太的身前,见她笑着接了,这才说道,“只是奴婢心里头,对出来,也怯呢。”这是心里话,满目无亲的仓惶感,在府里不显,可是一出来,新奇之外,便叫锦绣心里不安。
“这倒是实话。”大太太怜惜道,“你才多大,自小又在府里长大,自然觉得外头不似府里安稳。”她安慰道,“长大些就好了。”然而目光落在了两旁的人头簇拥的小摊子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目中便现出了怅然之色。
片刻,方对着锦绣笑问道,“听六姑娘说,你还在收拾什么桃花酒?”
“奴婢闲着玩儿,正好被六姑娘见到了,”锦绣就笑道。
桃花如今开得正好,这古代又没什么污染,十分干净,锦绣如今又有空闲,便想起了这个,玩笑般与红玉一同酿了两坛子,没有想到六姑娘竟是极感兴趣的样子,要走了自己的酒方子,似乎自己也开始鼓弄这些了。
“竟是个鬼精灵。”大太太笑嗔着点了点锦绣的头,却并不责怪。一时红玉也凑过来说笑,两个丫头特意说着孩子气的话,便叫大太太更加开怀,只觉这一路过得飞快,笑声中这马车就是一停,锦绣先起身挑了帘子,便见眼前,一座朱门高墙的府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第 13 章
锦绣刚刚跳下车,扶着大太太下来,便见那朱门后头一个门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躬身笑道,“姑太太回来了?”他一边殷勤地帮着府里的仆人停车,一边笑道,“小人已经打发人去通知郡主了,姑太太稍驻驻脚。”
“又不是外人。”大太太便微微摇首,扶着锦绣与红玉往里头走。还没走几步,便见朱门大开,一名浑身绫罗的中年美妇快步走了出来,后头一大堆的丫头婆子护着她,那美妇见了大太太,目中便微微发红,上前便拉住了大太太的手,红着眼圈道,“你这没良心的,这都多久没回来了!”一边说,便一边拉着大太太往府里去,口中道,“外头冷,咱们去里头歇。”
正是南阳侯的正室福昌郡主。
若不是不想叫自家兄嫂看到如今自己这副形如槁木的样子,大太太也愿意常来,然而口中却笑着道,“铮哥儿和柔姐儿离不开我,因此才……”
“我还不知道你?”才进了屋子,福昌郡主便将大太太按在了身边,冷笑道,“你那府里的老太太,整日家没个消停!铮哥儿不说,就说柔姐儿,不就是前些年多见了你几面,那老太太就往外头传出六姑娘不愿孝敬祖母,只知道与自己的亲娘亲近的话儿么?”想到那之后,六姑娘在一众亲戚的劝说下不常与这苦命的小姑子亲近,福昌郡主便忍不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水光,说道,“莫不是就因为我当日劝了柔姐儿几句,你便连我也恨上了不成?”
“嫂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太太想到当年的事儿,心里也难受,却叹道,“嫂子是为柔姐儿好,我是知道的。”一个女孩儿,若是连祖母都不孝敬,这样的名声传出去,那就算是毁了。如今六姑娘日日伴在老太太的身边,不管心里怎么想,可是在旁人的眼里,这不就是孝顺了么?
老太太这些招数,不就是为了叫她母女二人分离,拿刀子割她的心么?
见大太太面上怔怔,福昌郡主便心里难过。她嫁过来时大太太还没有出阁,虽然大太太行事淡然了些,不过却并不是找茬的那种小姑子。姑嫂两个人相处的便极好,又因着当年一些旧事,因此两人更似姐妹。却不想一朝错嫁,竟将这妹妹给推进了火坑,她日日受此煎熬,也觉得恨意难消,便骂道,“那老稳婆!当年咱们南阳侯府的小姐,出去了谁不说声好,就叫她生生给糟蹋了!”一边说便一边含泪道,“这些年,你回来的越发少了,可是怨了你哥哥和我,未曾给你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