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蘋走前一步,盯着裴宣道:“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直到此刻,裴宣才抬起眼皮,他的眸色依旧清冷,唇角却似笑非笑的:“是吗?那娘娘以为是怎么样呢?”
周蘋看着他这高深莫测的笑,心头发紧:“永宁侯,你可不要……打错了主意。”
“我不懂娘娘这句话。”
“你不要玩火自焚,”周蘋有些情急,咬牙道:“你可知道,七宝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现在这样……岂能跟你脱得了干系?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裴宣的眉轻轻地皱在一起。
七宝从紫藤别院回到了国公府,虽然对外并未张扬。但这数月来已经有些风言风语私底下传播了。何况裴宣人在镇抚司,要探听详细自然并非难事。
如今面对周蘋的诘责,裴宣终于说道:“娘娘想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我不过是说了实话。若你真想追究罪魁祸首,为什么不去询问张制锦。”
周蘋屏息。
裴宣说完之后,拱手:“若没有别的事,臣告退了。”
眼见他转身,周蘋脱口而出:“裴宣!”
裴宣背对着她的背影略微一停,宝蓝色飞鱼服的裙摆也随着一荡。
然而他并没有回头,片刻后,仍是不疾不徐地往前离去。
——
裴宣出了静王府,本是要回镇抚司的。
骑马来到了十字路口,裴宣放眼四顾,忽然改了主意。
缰绳一抖,调转马头,竟是往威国公府而去。
尽管两家各自发生了许多事,但是见了裴宣,不管是外面的周蔚跟周承沐,还是里面的苗夫人等,都仍是格外亲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国公府众人看待裴宣,如同看待半子一样,视作家人。
裴宣略寒暄几句,便问起七宝的病情,周蔚因陪着他入内。
见了苗夫人,裴宣说道:“我才听闻七妹妹有些不好了?所以特意来看望。”
苗夫人含泪点头,不疑有他,当下便领着裴宣来到了暖香楼。
还没有进院门,就听到里头笑语喧哗,令裴宣疑惑。
进门之时,却见在那棵樱花树下,七宝正坐在秋千上,身侧巧儿跟秀儿正在给她不停地摇着。
七宝身着一袭粉白色的裙裾,随风飘扬,像是大朵的晚樱,她仰头烂漫地笑道:“再高一点呀。”
同春则着急地在劝着:“不成的,小心为上,先前那次就是不慎跌了下来,才昏睡了好久的。”
正在高兴,猛然看苗夫人带了裴宣进来,七宝忙令停下,但是秋千还没停稳,她整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迎着裴宣,兴高采烈地叫道:“三姐夫!”
裴宣原本见七宝言笑晏晏,脸颊红润,正自欣慰,以为自己所听的那些,不过是传言夸大罢了。
猛地听了这一声,才猛然色变。
苗夫人有些窘然地看着他:“你不必在意。”
七宝却已经跑到跟前儿,她还有些气喘吁吁的:“三姐夫,你怎么才来看我?”
裴宣迎着她无邪的明澈眸子:“我……有点事情耽搁了。”
七宝皱眉道:“你又有什么事了?你不是整天闲散的一点也不忙吗?三姐姐还总抱怨说你不事生产呢,你怎么竟成了大忙人了?”说到这里,便捂着嘴笑的弯了腰。
裴宣张了张口,有些说不出话来。
苗夫人勉强道:“七宝啊,侯爷才来,不如到屋内说话。”
七宝才应了声,跟裴宣一块儿往里屋走去,将上台阶的时候,突然留意到裴宣身上穿着的飞鱼服。
“咦……这是什么?”七宝诧异地打量着这身衣装,从裴宣胸口的那张牙舞爪的四爪蟒形,到他腰间横着的佩刀。
对上那红蟒的锐利双眼,以及那雪白的森森爪牙,七宝的脸色迅速苍白:“这是……这是锦衣卫?!”
裴宣察觉七宝色变:“七妹妹……你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扶住七宝,七宝却尖叫起来:“不!不要!不要!快逃!”
她仓皇转身,拉住了苗夫人,带着骇然的哭腔叫道:“母亲快逃!锦衣卫来了!快……叫大家快逃呀!”
苗夫人给她拉的踉跄:“七宝!”
同春,秀儿,巧儿也都忙过来拦阻劝慰,七宝却全都不停,只叫道:“锦衣卫……抄家……快逃啊你们!”
裴宣双眸睁大,死死地站在原地望着七宝,终于他跟醒悟了什么似的,猛抬手将腰间玉带扣解开,同时用力一撕,竟是生生地将那身衣裳扯了下来迅速扔在一边:“没有锦衣卫!”
“七宝,”裴宣大步走到七宝身旁,拉住她的手腕:“你再看看。”
七宝给他紧握住手,大概是出于对裴宣的熟悉跟信任,她终于瑟瑟地抬头,目光上移。
看见的是他里头所穿的素白的袍子。
然后……是裴宣关切的脸。
“裴、裴大哥……是你?”七宝喃喃,惊慌失措的眸子里总算多了一丝光亮。
“是,是我。”裴宣忙不迭地答应,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是我啊七妹妹,我在这里。你别怕,别怕,裴大哥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