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正皱眉还在想,外头已经有人来了,见状不敢进门,跪在门口说道:“老太太那边来问是怎么回事。”
靖安侯想站起身,双腿却有些发软。
张制锦在旁看着,忙过来扶着他。
靖安侯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居然已经泛起了薄薄地泪痕。
张制锦见状心头微震,知道靖安侯是真真的伤心了。
靖安侯却没有说话,只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一摆手说道:“你、你送侯爷出府吧,这个奴婢……随便他怎么处置。”
张制锦只得拱手:“是。”
靖安侯迈步往外,脚步竟有些踉跄。张制锦皱眉看着,这一刻,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就在这会儿,里头隐隐地有女子的哭声传了出来:“是那贱婢?快些立刻打死了!”
原来是里头宋夫人跟杨氏听丫鬟送了消息进来,便不由分说地咬牙切齿叫嚷起来。
裴宣看到这里,便知道不能再在这里问下去了,于是便叫人把这丫鬟带了回镇抚司。
往外走的时候,裴宣问仵作:“这中了夹竹桃的毒而死,可是什么症状?”
仵作说道:“这夹竹桃的叶子跟花都是有剧毒的,如果真的落在汤里,当然是会毒死人。只不过卑职觉着,弄的这样七窍流血的倒是有些怪异。具体是什么样子,因为发生的很少,卑职还不知道,还要回去再翻看案例。”
裴宣不置可否。
张制锦陪着他出门,可没走多会儿,又见一个丫鬟飞也似的跑来,惊慌失措说道:“九爷快去,老爷方才走着走着,竟然晕厥过去了!”
张制锦闻言,当下顾不得裴宣,忙转身往内奔去。
裴宣看着他离开,心中略微犹豫了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入内去看一看靖安侯,但是……就算去了又怎么样?
裴宣心中一叹,便仍是带人往外而去。
正走着,裴宣目光转动,突然看见旁边的抄手游廊之中,伶仃地站着一道身影,像是一幅画似的,跟他遥遥相对。
那站在廊下的,竟正是七宝。
七宝原先听说裴宣忽然到了,虽不知缘故,却也猜到多半跟张进忠身死之事脱不了干系,在房中等了半晌,忽然听说又提了许多涉事的丫鬟仆妇过去,竟是声势浩大的样子,七宝不由担心,于是忙带了同春出来查看情形。
她自忖不便就直接过去,就仍是在这里站着等候消息。不料正遇见裴宣出来。
不期然四目相对,裴宣所见的那双眸子,仍是如昔日般清澈柔软。
一念之间,他的脚步不由放慢了许多,身后的锦衣卫不知何故,直到裴宣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稍后就来。”
大家这才领命,先行出府去了。
这边儿裴宣脚下一转,便也从游廊下走了过去。
自打裴宣娶亲后,这还是两人头一次面对面,可越是走近,竟有种呼吸越是困难的感觉。
隔着三四步远裴宣就停了下来:“七妹妹。”
七宝屈膝行了个礼:“侯爷。”
裴宣听着她的称呼,不禁一笑,这笑中却毫无欢喜之意。
“我今日是有公干,如今正要去了。”裴宣深深呼吸,才抬头直视七宝,若无其事地说。
七宝凝视着他,原先因为他丝毫不听自己的话就娶了谢知妍,七宝本有些不想理他,但是这些日子过去了,先前那股气也消散了不少,何况如今更有紧要的事在眼前。
七宝方才也看见那些锦衣卫押着一名丫鬟,便说道:“可是、发现什么了吗?”
裴宣回答:“具体还要再审才知道。”
七宝见他并不说明详细,心头微窒:“原来是这样,那……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裴宣回了那句,本是没有别的意思。见七宝这样,就知道她误会了:“七妹妹,我……”
他把心一横,索性先按下那些不提,只说道,“之前你劝我,我并不是不听,只不过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七宝见他提起了这件事,就摇头说:“裴大哥不用特意跟我说,我知道的,横竖……你跟伯母都喜欢,我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裴宣一笑,欲言又止,只说道:“我也知道你会明白的,知妍十分能干,母亲也很满意她,你就放心吧。好了,我先去了。”
不料同春在旁边听裴宣夸奖谢知妍,委实忍不住,竟说:“侯爷,我们姑娘其实是好意。”
裴宣脚步一顿。
“其实侯爷不知道,”同春的心突突乱跳,知道他是个温和性子的好人,壮胆继续说道:“谢家表姑娘不是看着那样好的,她从开始就很针对我们姑娘,私下里见面的时候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之前也是故意选在姑娘生日的那天给老太太操办大寿……就是不想让姑娘好过……”
裴宣眉头紧锁,终于沉声道:“你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七宝也早说道:“同春!”
同春想到方才裴宣说什么裴老夫人也满意谢知妍之类,很是不忿,见七宝拦着自己,便又说道:“姑娘怎么不跟侯爷说明白呢,侯爷都给蒙在鼓里……”
只是同春还未说完,裴宣已经说道:“我给蒙在鼓里?”
这会儿七宝发现裴宣的神情跟口吻都有些异样,裴宣却又说:“我知道当初张家老太太有意想把知妍许给张侍郎,但这却并不是知妍的心意。另外,你们怕是有什么误会了,做寿的事,原本是知妍不知道才误打误撞地重了,并不是故意。何况她若真的针对七妹妹,怎么会太太一说要送东西给七妹妹,就捡了这些东西派人送来?我知道以张家的门第也许看不上这些,但也不要因此而错想了她的心意才好。”
同春又惊又羞,满脸涨红。裴宣从来是个最温和的性子,从来不说半句重话,待人是最好的,如今这几句,却如刀子般锋利,叫人无法答话。
而且他虽然没有发怒,眼中却已经透出了冰冷的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