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望着他清冷如冰的脸色,隽秀绝伦的容貌,心底却掠过那张血污遍布狰狞如鬼的丑怪面容。
她试图闭上眼睛只听他的声音,但那是在“梦”中,且又过去了这么久,又哪里记得十分清楚。
张制锦瞧着她突然闭了眼,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七宝摸不着头绪,慌忙又睁开双眼:“我、我没干什么。”
张制锦道:“若没有事,我要走了。”
七宝见他说走就走,忙拉住他的衣袖:“大人!”
张制锦回头。
七宝停了停,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大人,你……天色不大好,你如果没有别的急事,不如也在庄子里住上、住上一两天吧。”
听了这句话,他清冷明亮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意外。
把七宝扫了扫,张制锦才又淡声说道:“我不像是无事的闲人,京内还有许多公务,耽搁不得。”
七宝听了这句,隐隐有些失望。
张制锦瞥她一眼,当然也瞧出了她的失望之色。
他的唇角微动,耳畔却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正在往门边走来。
他知道世子赵琝将出来了,于是淡声说道:“你在这里好像很乐不思蜀,我又何必打扰呢。”
说完之后,张制锦转身,同苗舅舅跟苗齐两人一块儿去了。
洛尘见众人都转过身,而里头的世子还没出来,便电光火石地伸手,在同春的手上捏了一把。
同春猝不及防吓得一跳,洛尘只觉着她的小手微暖而滑腻,顿时心花怒放,便厚着脸皮道:“同春姐姐,我先走了……我得闲再来看望……”
依依不舍地说了两句,洛尘也顾不得跟七宝说话,蹦蹦跳跳地跟着张制锦去了。
——
七宝带了同春自己回到内宅居处,整个人仍有些失魂落魄的。
同春只当她是因为张制锦的冷淡而不受用,便宽慰说道:“姑娘,户部本来事情就比别的地方更繁忙,这又是近年下了,侍郎大人一定是忙的不可开交。”
七宝的心底却总是忘不了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甚至连同春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那天,七宝送了包子给那男人后,因还深恨他害死了小鹿,便要离开,谁知他一张口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他先前明明不知道自己是谁,还问了数次。
七宝回头,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那人道:“我知道这里是苗家庄,是京城内威国公府的亲戚,恰好这几天国公府有人在这里住着。方才那些人又叫你‘表小姐’。”
七宝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府里有几个小姐住着,就叫我的名字?”
他并没有回答。
威国公府自然有好几个小姐,只不过生得如此绝色的,只有一人。
他不回答,七宝也想不通,便道:“你知道了也无妨,只是别乱叫我的名字。”
男子才说道:“我一时离不开这里,若是死在这儿,倒也一了百了,也不至于连累庄子。你不给我送东西吃,让我自生自灭岂不好?”
七宝小声嘀咕:“你当我愿意来送吗?我怕你又乱咬别的……”
她的声音虽低,男子却听得明白,当即脸色一僵,只是他的脸本来就看不出什么,倒也无妨。
七宝想也察觉自己失口说了出来,于是又后退一步才说:“我先走了。”
他看她一眼,本想问她是不是还能来,可心头转念,却又觉着自己的念头很是荒唐。于是便噤口不语。
七宝怕给仆人们寻到这里,也怕这人生气会做出什么来,又退后了几步看他,却见他一动不动,满身狼狈的样子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然而一想到他害死了小鹿,却又觉着不大可怜了。
七宝狠狠心,转身出门去了。
又到了第二天,直到黄昏时候,七宝才总算找了个空子溜了过来,场院的仆人们已经各自散开吃饭去了,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烧麦秸的气息,黄昏的炊烟随风散开,看着平静而恬淡。
七宝偷偷开了门,先放眼看了一遭,并没有任何人影。
她迟疑着来到麻袋堆旁看去,仍是无人。
“这次该真的走了吧……”
七宝喃喃地一句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那有些熟悉的声音:“我在这里。”
七宝给他吓得几乎又跳起来,回头看时,却见他的脸比先前干净了好些,隐隐透出极白皙……或者是苍白的肤色。
可跟没擦干净的血渍污渍一对比,更是半人半鬼,不堪入目。
七宝忙低下头:“给你。”把怀中抱着的帕子捧给了他。
男子接了过来,七宝突然又想起,忙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羊皮水囊:“这是水。”
男子一愣,迟疑着也接了过来。
最后七宝又在胸口处探了探,掏出一个纸包:“这是药。”
男子越发吃惊:“你给我拿了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