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只觉得事情有些离奇,“这山魂地脉,似乎不对。”
唐时皱眉,两个人已经准备出发了,他道:“哪里不对?”
“山魂生于野,初时有恶念,此刻恶念却在消减。”毁了浩然山的唐时,应当是会被山魂地脉针对的,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的情况,可是在经过千佛香之后,事情似乎已经走向了一个是非不理解的地方。
唐时道:“难不成我这样心狠手辣,还被这小东西原谅了不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圣人吗?”
无缘无故又被刺了一句,是非如今已然无感,便道:“且观吧。”
后面到底会怎样,还是要继续看的。
是非也不确定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只能说唐时不是个简单人,有些想法跟别人不一样。
唐时往前面走着,这里是在半山腰上,这草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现在看上去给人一种破旧的感觉。
他道:“我在那黑潭下面看到了映月井,与你小自在天的那一口井,可有什么联系?”
是非的脚步忽然顿住,他知道唐时下去了,却不曾想到他果然已经看到了那些东西……不过尹吹雪的剑已经到了他手中,便知道他已经到了哪里了。
“日后便知。”是非还不愿意说太多。
唐时最厌恶的便是他这遮遮掩掩的模样,只道:“你们都是善人,偏我生下来便与恶人没什么区别的……小自在天看似是善,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对旁人善了,对自己人恶了。舍身为人,人却不报,不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吗?便如你舍身救我,我一点也不感念。我大约猜到小自在天为了那映月井中的东西牺牲了很多,可是最后所有道修都已经背叛你们了,很累吧——”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那是当初的很多很多的猜测堆起来的,从殷姜的折难盒出现开始,一直到天隼浮岛,到点苍门后山遇到的东西,再到映月井,两口一样的井,出现在了小自在天和东山……
那井下似乎封着什么东西,只不过唐时还没来得及发现,便已经陷入了顿悟之中了。
那黑潭外面的阵法乃是小自在天布下的,可是井下的阵法却是道修布下的,按照唐时之前看到的那些幻境来推测,完全可以认为——道修与佛修约定好了一起做一件事,甚至不惜让那么多的大能修士包括尹吹雪这样的人,坐在了甬道两边的洞窟里。
黑潭外的阵法,佛修布下,出来的时候用道力也能出来,进去的时候却只能是佛力;相反,惊吓的阵法,道修布下,进去的时候只能用道力,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样,换了佛力是既不能进也不能出,相当于完全封死了佛力。
想必是那黑潭之下发生了什么变故,映月井出了事,道修背弃之前的约定,于是出走,甚至与小自在天之间发生了一场争斗,最后大部分的道修退走,剩下的一部分站在了佛修这一边,却跟着佛修一起在那洞窟之中死了。
不过,尹吹雪这家伙却转世重修……
唐时忽然问道:“我听闻,只有飞升之后的修士,才有本事转世重修。”
是非点头,便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句,道:“却也不排除有秘法。”
“小自在天有吗?”唐时很好奇。
是非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了。
唐时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将两手交叉起来放到自己脑后垫着,“小自在天真是个好地方,人傻钱多啊……”
“……”是非无言。
两个人一路走去,唐时现在只能凭借着神行千里鞋走,使用虫二宝鉴上的灵术太过浪费灵力,现在的唐时折损不起,路上他也跟是非聊尹吹雪,对这人实在是很感兴趣。
“当日我夺了他一半剑冢,却不知道怎么被他收回去了,当真扼腕至极。”
他跟尹吹雪这是梁子结大了,当初是眼看着到手的剑冢,忽然又没了,成千上万的好剑啊,一个成为土豪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土豪就成为别人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初天隼浮岛进攻小自在天,神元上师渡劫失败,你们小自在天的秘密,我们看到的那些,还有映月井,都有一个共同的起因吗?”
他的话题转得有些快,不过也证明这一路上他其实都在想这个问题,方才说的那些话题也不过就是闲侃,嘴上说着的是一件事,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的一件。
是非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告诉他的,只道:“前面便是南山的地界了。”
眼前的山峦已经隐约有了熟悉的轮廓,唐时来往东山南山之间几次,对这里的情景也算是了解。
他有一种回去的感觉——只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种感觉应该是——“归”。
一进入南山界,便似乎距离东山的那些纷扰远了。
他们行走在市镇之中的时候,也听说东山那边东山大会开了,新的东山三门已经选出来,现在大家谈论的话题都在天魔四角和四方台会上。
最近魔修们不安分,道修这边却是有一场甲子盛会——四方台会。
东山的消息到了南山这边难免有些微的失实,不过大体上还是能够对上的。
招摇山在南山的最西边,唐时与是非的同路还长,一路上为他治疗那山魂地脉,是非却是不是要给他吃大还丹,等到了招摇山下的城池的时候,那一瓶大还丹正好吃完。
唐时问是非要了那莲瓶,便问他这东西到底怎么开。
是非教了他办法,一开始唐时还不得法,差点毁掉整个莲瓶,不过很快就熟悉了起来,能用手指很灵活地开合莲瓶了。
等到玩儿得爱不释手了,唐时却握着那莲瓶,忽然道:“我怎么觉得这莲瓶的存在不符合小自在天的风格?佛家讲究度人,这莲瓶不掌握好方法,便会炸裂,算计却比慈悲多。”
是非沉默不言,想到小自在天那几重天的存在,还有第三重天之中的事情,道:“佛无善恶,人有善恶,观之遂成善恶。”
唐时则道:“佛无等级,佛本轻狂,佛本慈悲,也是修士臆想。只是佛以救世而立,是为善,又从何处说恶?我倒觉得,你们佛修,修的便是一个纠结。”
整日地辩道辩道,其实哪里有真理出现的时候?
殷姜对唐时说,修你自己。
唐时现在也很想对是非说这样的一句,可是随之又知道——此刻的是非,修不成他自己。
他将那莲瓶递给了是非,却已经将这里面的机关法门摸清楚了,又道:“我很想知道你当日怎么划开我储物袋的,能教一手吗?”
是非摇头,眼底终于含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