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折腾下来,顾见骊也实在是累得很。她既觉得疲惫,下意识地担忧姬无镜的身体。她回过头,望向正走下銮舆的姬无镜,不由愣住。
她怎么就忘了,姬无镜再也不是曾经那副羸弱疲惫嗜睡的怏怏模样。他从銮舆懒散走下来,好似夜幕所有星月的光影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姬无镜感觉到了顾见骊的目光,抬起眼睛来瞧他。天生冷意的脸,瞬间有了几分温度。
顾见骊弯起眼睛来,等着他走近。
姬无镜走到顾见骊身边,一句话不说,动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安静地往回走。
顾见骊穿着繁复的宫装,层叠的宽袖垂下去,遮了她的手。她悄悄挪动自己的手指头,将细细的手指一根一根穿进姬无镜的指缝,慢慢握紧。
姬无镜目视前方,一侧唇角轻轻勾起。他的拇指在顾见骊的手心轻轻滑过。
回了寝殿,宫女们早就备好了热水,好给顾见骊解解乏。
顾见骊整个人埋进热气腾腾的温泉池水中,舒服地弯起眼睛来。她靠着池壁小憩,直到宫女怕她着凉将她喊醒。
当顾见骊从水中出来,换了身宽松舒服的寝袍,整个人又精神了许多。她回到寝殿,见到姬无镜翘着二郎腿懒散坐在罗汉床上,在翻看着什么。
顾见骊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去,凑过去瞧,问:“你看什么?”
姬无镜迅速将小册子合上,随手扔到一侧。
——这是不让顾见骊看了。
顾见骊隐约瞧见密密麻麻的小字,好似还有些布料的图画。顾见骊也不会追着人问,她坐直身子,将湿发挪到一侧,握着棉帕擦着。
手中的棉帕很快抢了去,顾见骊温顺地坐在那儿,由姬无镜给她擦。
姬无镜一言不发,顾见骊也不言语。她坐得累了,软软趴在姬无镜的膝上,轻轻合着眼,感受着姬无镜手中的动作。
半晌,顾见骊懒懒打了个哈欠。
湿发也擦得差不多了,姬无镜将棉帕随意放到一侧的小几上。顾见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枕着姬无镜的腿,只想这样偎在他怀里酣眠。
姬无镜低头瞥了她一眼,拿起被放到一侧的小册子来,继续认真翻看起来。
许久之后,待顾见骊枕在姬无镜的膝上睡得舒了,姬无镜将小册子合起,小心翼翼地将顾见骊抱了起来,吹熄了殿内的灯,走进拔步床。
许是因为顾见骊睡得早,下半夜的时候,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因为不甚清醒,反应有些迟钝。她呆呆望着眼前许久,好似才看见姬无镜。
顾见骊望着姬无镜的侧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逐渐清醒过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凑近姬无镜的脸,仔细端详。她伸出手来,指腹悬空抚过姬无镜脸颊的轮廓,不敢真的碰触,怕弄醒了他。
就是这样望着他,顾见骊的唇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眸中盛满笑。
过了一会儿,顾见骊的眼中又浮现茫然。
这一个月十分忙碌,可有一件事一直压在顾见骊心底,让她费解。偏偏她又不能问出口。
——姬无镜一直没主动提出行房。甚至也不想以前那般时常逗弄她。
顾见骊偏着头,云鬓倾洒如瀑,衬得她肤白若雪貌若仙人。她凝望姬无镜熟睡中的侧脸,无声轻语:你不想要小囡囡了吗?
第189章
眨眼到了四月末, 一片盎然春色。朝中境况也暂且稳下来,至少表面如此。各地学子奔赴京城,为了应对今年六月中旬特加的一场科举。
顾见骊坐在御花园角落的柳园中, 倚在垂柳下, 手中握着一卷农科书册。西北土地广袤,却并不适耕种,她最近苦读农科书卷,想要找到应对之法。
天气渐暖, 女子衣衫亦减,没了冬日御寒的臃肿。春夏装扮总是能将女子的曼妙体现得淋漓尽致。柳下执卷的画面彷如出自最好的画匠之手。
农科类的书着实枯燥, 顾见骊看了一会儿,目光停在页面某一处, 许久未动。
她又走神了。
她又想起姬无镜了。
最近这两个月, 她和温静姗一起打理朝政,忙得不可开交。与此同时, 姬无镜也在忙——瞎忙。
年后刚开春的时候,宫里来了绣娘,为宫中裁新衣。不曾想,姬无镜竟然将人截了去。
顾见骊原以为他是想做新衣, 毕竟顾见骊晓得他极爱美。可让顾见骊惊愕的是, 姬无镜竟然是要跟绣娘学刺绣与裁衣。
身量极高的男子捏着针线研究苏绣、蜀绣的场景着实古怪。
这事儿,自然也传了出去。议论却只是暗地里,谁也不敢明面来说,谁知道会不会惹怒了姬无镜, 姬无镜手里绣花的针就会咻咻咻射出去,变成索命的凶器呢?
顾见骊在最初的惊愕后,倒也释然,毕竟姬无镜行事总与常人不同。顾见骊以为姬无镜只是一时兴起,偏偏他兴趣盎然,日夜将精力投在这事儿上。
白天鼓捣这个就算了,可是晚上也……
顾见骊蹙起眉。
她隐隐觉得她与姬无镜之间的感情出毛病了。
他是不是生她的气了?还是没有以前那样喜欢她了?
顾见骊手中的书卷落在石桌上,闷闷不乐地拽了拽垂在她身侧的柳条。
“娘娘,日头西沉,再看下去伤眼呢。”
顾见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都这个时辰了,便让宫女收拾了厚厚一摞的书册,起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