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陶氏,顾见骊蹙了眉,犹豫了一番,刚要开口,她便从开着的窗户看见姬无镜大步走进庭院。
顾见骊的视线落在姬无镜手中的轮椅上。
陶氏顺着顾见骊的目光看去,了然地笑了。她拍了拍顾见骊的手,颇为感慨地说:“我们见骊运气真的不差。”
“什么?”顾见骊不解其意。
姬无镜已经走了进来,陶氏便没有再说。
姬无镜走到顾见骊面前,一言不发,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就走。顾见骊急忙跟陶氏打了个招呼,才虚握成拳的手在姬无镜的胸口埋怨地敲了一下。
姬无镜光明正大地低眼看她,反倒让顾见骊有理变没理。她闷闷声:“不用你抱着的。我自己可以走路。”
“轮椅推不进来。”姬无镜说着,将顾见骊放在了轮椅上,推着她离开。
回广平伯府?
顾见骊一惊,忙转过头仰望着姬无镜,急中生智:“我困了,想睡觉,现在就想睡,耽搁不得!”
姬无镜嗤笑了一声,颇为嫌弃地睥着顾见骊,道:“顾见骊,收起你那小心思,我没想把你带回广平伯府。”
顾见骊顿时欢喜起来,弯起眉眼,笑靥甜美,脱口而出:“叔叔真好!”
姬无镜盯着她这张脸,接下来想训她故作聪明的话也没有再说了。
陶氏立在门口一直看着姬无镜推着顾见骊走远,她才折回房中,将剩下没有印上福寿章的纸钱一张张印好。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忙活完。她起身走到里间,将骊云嫣将要烧尽的香火又续上一支,恭敬行了妾礼。
她望着骊云嫣的牌位,微微出神。
她一直觉得自己出身太过低微,根本配不上顾敬元。更觉得自己没有学识才智,模样不够出挑,方方面面连骊云嫣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她一直都知道京中的贵妇们暗地里说她上不得台面。
她并不知道骊云莞对顾敬元藏了二十年的心事,可是她敏感地觉得顾敬元和骊云莞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儿,骊云莞还是骊云嫣的妹妹,想必要留下的。
若骊云莞留下来,陶氏自然不敢说半个不字。可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应当主动退于妾位。
她望着骊云嫣的牌位,勉强笑了笑,在心里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就好,没有什么不知足的。能留在顾敬元身边照顾着他,就很好了。
顾敬元下半夜才回来,陶氏一直等着他,服侍他梳洗过一起歇下。顾敬元累了一天很快睡着,陶氏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怎么了?”顾敬元带着困意地开口。
陶氏忙说:“吵醒你了?没事,我没事……”
她转过身去,再不敢发出声音来,却一夜未眠。
顾见骊也没睡着。因为腿上的伤,她忍住不翻身,睁着眼睛望着床顶。有些难捱。
姬无镜睁开眼睛,转过头来望向她。
顾见骊感受到姬无镜的目光,她也扭头看向他。安静的夜里,近距离地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顾见骊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捏住姬无镜的袖子拽了拽,小声说:“帮我喊季夏好不好?”
姬无镜问:“这天下有什么事情是她一个丫鬟能做我却不能做的?”
顾见骊干净的眸子在黑白分明的眼眶里转了一圈儿,立刻弯起眼睛撒娇:“叔叔……”
“叫叔叔没用,亲嘴也没用。”
顾见骊拧眉。
“说,到底又怎么了?”
顾见骊的左腿不能动,右腿微微弯曲着,使劲儿贴着另一条腿,紧紧并着。
觉察到她细小的动作,姬无镜垂眸看向顾见骊身上的被子。因为顾见骊腿伤的缘故,最近他们没有盖一床被子,各盖各的。
顾见骊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她以为姬无镜不会听见。可姬无镜自幼习武,听觉自然异于常人。
“就这么点事儿,把你难为到半夜?”姬无镜戳了戳顾见骊的额头。
顾见骊揉着额头,嗡声说:“那你给不给我叫季夏?”
“不叫。”
“我自己叫!”顾见骊轻哼了一声,大声喊:“季——”
只是可惜她刚刚发出一个音,就被姬无镜捂了嘴。她望着姬无镜饶有趣味的眼睛,气恼地想敲他的头!捏他的蛋!
可是她不敢……
姬无镜松了手,他下了床,从黄梨木衣架上拿了顾见骊的外衣给她披上,然后抱起她走出屋,去了浴房。准确的说,是浴房里面的恭房。
到了恭房门口,姬无镜把顾见骊放下来,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顾见骊,笑着问:“不用我给你脱裤子吧?”
“才不用。”顾见骊单腿蹦着转身推开恭房的门。
姬无镜看着顾见骊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有趣。不过是想去茅房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从里面传来顾见骊的声音:“你出去等我!”
“不。”
“五爷……”顾见骊放软了声音。
“你再磨蹭我就进去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