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正月里,各城各镇的街市都很热闹,何况是天子脚下的皇城。
顾见骊给姬星澜和姬星漏买了好些好玩的玩具,跟在后面的长生拎满双手。
顾见骊又去了笔墨斋,认真挑适合小孩子用的笔具。姬星漏和姬星澜不能再拖了,必须要请先生好好教识字读书。
路过一间绸缎坊,顾见骊停下来,让姬无镜和两个孩子等在外面,她一个人进去挑选布料。
等了好久,姬星漏翻白眼:“挑块布也这么慢,女人真麻烦!”
姬星澜不爱听,揪着小眉头说:“不要这样说呀。她刚刚给你买小弓也挑了好久的!”
姬星漏扭过头去。
顾见骊抱着一深一浅两匹红色的布料走出来,对姬无镜弯起眼睛笑,问:“哪个颜色好一点?”
……真的去挑布料给他做裙子了?
傻姑娘。
姬无镜无奈地深看了她一眼,随手指了一个。
对街不远处的一间茶肆里,章一伦神色不明地盯着姬无镜,他是如今玄镜门的代门主。
“门主的气色瞧上去好了不少。”章一伦开口。
身旁的赵江望了一眼姬无镜,说:“又是宫里的太医,又是纪先生亲自调理,门主气色好起来也正常。可是当时出任务,门主误食了那种毒药,根本就没药可解。不过吊着口气续命罢了。”
赵江察言观色,笑眯了眼,奉承:“如今您虽然只是代门主,可门中多少人已经把您当成门主来看。玄镜门早晚是您的。”
他狗腿地给章一伦倒了一杯热茶。
章一伦抿一口茶,笑,说:“日后这种话休要再提。”
赵江小斗眼转了转,偷偷琢磨了一下章一伦的意思,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傍晚落日西沉,顾见骊担心过一会儿要变冷,没敢拖延,带着一病两幼回家了。回家之后,她将姬无镜和两个孩子安置好,匆匆去了父亲那里。
“父亲,我给您买了您往日爱吃的酱肉。我去的时候好些人排队,差一点没排上呢。”顾见骊蹲在顾敬元面前,仔细给父亲捏腿,“父亲的腿可还疼?”
顾敬元乜她一眼,到底是不会跟自己闺女生气,只有心疼。顾敬元拉了她一把,指指身侧,说:“坐吧。想说什么直说。”
顾见骊温声细语:“您别跟五爷置气了,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不是针对父亲。我女儿不好,没有好好与他说。”
“你与他说什么?他会听你的?”顾敬元冷哼了一声,“你也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和他十几年前认识的时候就这么呛。”
顾见骊蹙眉,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顾敬元看了顾见骊一眼,又接一句:“带病人出去逛,好像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病人似的!”
顾见骊一怔,忙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五爷是中了毒,时日无多。父亲是外伤,是可以养好的……”
顾敬元笑了。女儿言下之意姬无镜那个狗东西会先死啊!
这憋了一下午的气愤就这么慢慢消了。
可是顾敬元一想到自己的闺女插在那么一坨牛粪上,心里又不舒坦起来。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见骊,我听说姬绍那小子去了边疆。你老实与父亲说可恨姬绍?”
顾见骊摇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怨的。他没有能力护住这段婚事,我亦没有能力护住,又如何有资格怨他。别人的庇护该感谢,可又不能因着别人没能护我而心生怨恨。别说他一无所知,就算他退缩避难,我亦是不怨的。”顾见骊温柔笑起,“三郎年少高中,不论品性还是学识能力都不差,只差在品性太过纯善没经过事儿,去边疆磨砺一番也好。若性子沉稳下来,他日必前途似锦。”
顾敬元听着女儿温声细语的善,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心里可还有他?”
顾见骊微怔,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慢慢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指尖儿,温声道:“不能有的。”
不能。
顾敬元长叹一声,道:“你这性子啊,太像你母亲。”
顾见骊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她抬头望向父亲。
顾敬元发现不过小半年,小女儿的五官长开了,比她姐姐更像她母亲了。美人倾城是幸事,亦是祸事。顾敬元只盼着两个女儿的命不会像她们母亲那般流离。
顾见骊起身,说:“父亲,那我先回去了。”
“见骊,你是不是想在元宵宴的时候跟姬昭进宫见你姨母?”
顾见骊愣住了,这事儿她谁都没说,没曾想被父亲猜到了。她仔细瞧着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父亲不想我去吗?”
“你想去就去吧。”顾敬元叹了口气,“你姨母也是个可怜人。”
顾敬元犹豫了片刻,又说:“进宫之后,做什么事情别瞒着姬昭,与他说一声。这人虽然是混的,但是只要你不骗他不害他不生异心,他会不会害你看他心情,但是他一定不准别人动你一根手指头。”
顾见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有听错吧?父亲居然帮姬无镜说话?
顾敬元看着女儿这个表情,挥了挥手,口气不善:“赶紧走吧!”
“那女儿先回去了。”
看着顾见骊离开的背影,顾敬元又开始生闷气。当年东厂那些死太监们怎么没把姬昭这个混物给阉了?都怪前太子给拦了下来!
顾见骊从父亲那里出来,天色已暗。她望着天边爬起的月,翘起嘴角。只因父亲刚刚帮姬无镜说好话。她心里想着父亲也不是那般厌恶姬无镜。
顾见骊回了房,姬无镜朝她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