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你快说啊!”姬月明急不可耐。
叶云月埋怨地瞥了一眼跪地啜涕的丫鬟,终于开口说起:“我这丫鬟瞧见三郎和五夫人鬼鬼祟祟去了门房。”
“什么?”叶云月一下子变了脸色。关于顾见骊的?她心头跳了跳,爬上几分窃喜。
叶云月皱眉点头,她叹了口气,愁声道:“你知道的,我年纪小的时候做了一回混事儿,居然在五爷病重时悔婚。真真是落井下石,不讲道义。后来,虽然我嫁到了裴家,心里却一直对五爷愧疚着。可到底是嫁了人,也不方便再和五爷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叶云月又叹了口气,继续说:“婚后这几年我才知道嫁错了,我主动和离这是亡羊补牢。没了为人妇的身份,我这次才敢跟着舅母过来,为了幼时不体面的莽撞之举,郑重地给五爷、给你们家里人赔不是。”
姬月明表面上认真地听着,心里却焦急得不得了。她听叶云月说了这么多,忙开口问起最关心的事儿:“你刚刚说我三哥和五婶?”
叶云月点头,说:“这几年我将心里的愧疚藏起来,别人不知道,可我这丫鬟知道。刚刚她无意间撞见府上三郎和五夫人进了门房,她觉得五爷如今已经这么惨了,五夫人此举实在对不起五爷。所以悄悄将门闩横上,想要为五爷出一口气。”
“门闩上了?”姬月明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差高呼一声“太好了”!
“这丫鬟糊涂啊!是,我是觉得对不起五爷。想找一个机会跟五爷赔不是。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别的想法了。她这般做,让外人瞧见了,竟像是我还想着五爷似的。”叶云月脸色尴尬,“我主动退了和五爷的婚事,又将事情闹得那么大。我更是嫁过人的,怎么还敢胡思乱想呢?再说了,五爷如今身体那般差,若是让他知道五夫人对他不忠不贞,他身体怎么受得住?”
叶云月悄悄看了一眼姬月明的脸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我打算折回去将门闩打开,这事儿啊,我就当不知道,也不敢参与!”
叶云月说完便转身,姬月明急忙拉住叶云月的手腕阻止了她。姬月明说:“叶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知道顾见骊是那样不要脸的货色,对不起我五叔,怎么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我……”叶云月神色慌张,“月明,我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不能管啊!”
姬月明笑了。
她拍了拍叶云月的手,笑着说:“叶姐姐说的也对,若让五叔知道了,他的身体可承受不住。只不过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见祖母四处找你,你再往门房跑一次被下人瞧见了,难免被人怀疑。顾见骊竟然敢干这样的事儿,说不定有望风的丫鬟守着。”
“这、这……”叶云月更慌张了。
姬月明语气十分善意:“这样吧,你赶紧回席,我替你悄悄将闩上的门打开。我在自己家里散步,肯定没人怀疑!”
叶云月略犹豫,还是信了。她感激地抓紧姬月明的手,说:“那真的要谢谢你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人发现呐!”
“放心吧,就算被人发现,我也不会把叶姐姐供出来!”姬月明十分讲义气。
“嗯!”叶云月重重点头,露出万分感激的笑容。
姬月明带着丫鬟急匆匆往门房去。跪地的丫鬟站了起来,脸上早没了哭相,她压低了声音,问:“主子,大姑娘可真是一把好刀。”
叶云月勾唇,神情悠闲地往戏台子去。重活一世,她才不会做冲动的刀,学会了做递刀的人。
姬月明脚步匆匆,在可以看见门房的地方停下脚步。身边的丫鬟小声说:“门闩的确带上了,奴婢回去喊人?”
姬月明冷笑:“捉奸有什么好玩的?”
小丫鬟愣住了,问:“姑娘,您的意思是?”
“你带火折子了吗?”姬月明眯起眼睛,口气悠悠。
昏暗的门房内。
顾见骊背对着姬玄恪,她垂着眼睛,难掩眼底的湿意。她曾期待过嫁给身后的这个人,像所有待嫁女儿。她也曾花前月下,畅想过平安顺遂的未来,在她的畅想中,总是有身后这个人的身影。
不过是三个多月而已,物是人非。
姬玄恪红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顾见骊的背影,低声问:“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顾见骊心中苦涩,却笑了。等他回来?她倒是想问问他为何离开。不过她没问,因为没有必要问了。
姬玄恪向顾见骊迈出一步,再问:“跟我走好不好?丢下这里的一切,跟我走……”
姬玄恪心中钝痛,完全无法忍受他的囡囡成了他的婶娘。他做不到,完全做不到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囡囡总是站在他五叔的身旁。
眼泪滑落,姬玄恪声音哽咽:“我给你带了十锦阁新做的糖,也在锦绣坊给你裁了嫁衣……”
他再迈出一步,拉住顾见骊的手腕。
“囡囡,跟我走。丢下这里的一切跟我走!”
顾见骊将姬玄恪的手一点一点推开,错开两步,问:“三郎是要与我私奔?”
“是。”姬玄恪口气坚决。
她垂下眉眼,说:“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可以丢下你的一切,我却不能。我如今已经嫁给了你五叔,请你日后多注意些分寸。你五叔不在的时候,烦请三郎不要与我说话。”
她口气越来越疏离,眼泪慢慢落下。
“五叔……”姬玄恪脚步踉跄,“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站在他身边!”
顾见骊自嘲地笑了。她无声轻叹,温声道:“三郎满腹诗书,亦是年少有为之人。不可将心思置于儿女情长之上。三郎如今不过是一时没想明白,再过十年,方懂今日的莽撞草率。”
姬玄恪只听懂了她的拒绝。他苦涩抬眼,问:“囡囡,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心里还是有我的。真的不愿意和我走?”
“去哪?”顾见骊终于转过来,直视姬玄恪,“敢问三郎没了家中供给,可会赚钱养家?以奸淫乱伦之罪捉回来时,三郎又当如何处置?”
姬玄恪怔怔,竟不敢直视顾见骊的明眸。
顾见骊朝姬玄恪迈出一步,忍着心中疼痛,狠心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走,可你有什么资本抗衡你父母家人?你又有什么本事护我,甚至是保护你自己?”
姬玄恪再向后退,俊秀的面容一片狼狈。
见他如此,顾见骊心里难受。可她必须狠下心来,她努力压下眼泪,说:“见骊相信三郎只是年幼,再过十年,必然羽翼丰满不受制于人。彼时定然可以护住你的妻儿。祝三郎日日高升,夫妻和睦。”
顾见骊决然转身。
“见骊!”姬玄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住她,“如果我等你呢?如果日后五叔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