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撒娇算了,”解临不肯放弃,“甜言蜜语可以藏在心里,行动得有。”
池青面无表情:“我不想说第二遍。”
解临嘴里说着“没良心”,给池青消完毒,又拆了一袋便携纱布,仔仔细细一圈一圈绕在池青手上,然后他忽然提到了“解风”:“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感觉今天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
解风当年和真相擦肩而过,他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放弃过,十年前的那个最年轻的刑警队队长,在那个时候就想到过这种隐秘的可能性,他来过这片区域,或许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温柔男人也曾经在这家游乐园里走动过。
他们正走过当年解风走过的路。
也做完了解风当年没做完的事。
解临最后看了眼窗外即将亮起的天际,说:“z提起他的时候,我没有感到遗憾,也没有太多悲伤,我为他感到骄傲。”
包扎完毕。
解临低下头在池青手指指尖亲了一下:“特效药,专属的。”
池青微微动了动手指。
此时车窗外有了新动静,杨燕在其他刑警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女人面色憔悴,似乎依然惊魂未定。
解临看着女人虚弱的步伐,莫名提起一个细节:“对了,还有件事,你有没有注意到……”
解临话还没说完,池青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是说那一步?”
解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池青也看到了。
以这人的观察能力,不可能没有留意到杨燕刚进来时不由自主退后的那个微小的动作——当时女人看着房间里的混乱景象,她进房间后先是无措地看了一眼水池上的血渍,然后下意识想向后退一小步。
这个细节实在太过于微小。
刑警没有注意,季鸣锐没有注意,可能只有三个人留意到这个细节。
他,池青,还有z。
z或许从女人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那一秒就发现了。
他从杨燕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秒,就知道这个“妈妈”不是他的。
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怎么会下意识后退?
但或许在那一秒,z心里想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
他早已经不介意,也无法去执着真假了。
车外。
负责照看杨燕的刑警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一路都在和她说话,此刻他正安慰她说:“都结束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杨燕一言不发。
她似乎是累极了,脚下每走的一步都仿佛没有踩在地面上。
刑警带着杨燕上车准备送她回家,女人坐在警车后座,车顶的蓝红色车灯不断闪烁着,因为还要对现场进行取证和后续搜查,所以周遭警鸣声依旧不断。
车缓缓启动。
刑警心思缜密,想问她是直接回家还是先送她去别的地方,毕竟她的那个“家”里,还有太多z的痕迹。
可刑警的话才刚到嘴边,他透过后视镜发现杨燕眼神呆滞涣散,但是毫无预兆地、忽然有泪水从她眼眶里滑落。
这滴泪落得仓促。
杨燕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哭了,她隔了很久很久,久到车已经驶离游乐园,这才抬起手,用指腹擦拭了一下。
然后她目光偏移几寸,似乎想透过后视镜看什么。
后视镜里,游乐园已经变成了一个再怎么看也看不清的黑色斑点。
“天亮了。”
池青看着天际一点点泛起的鱼肚白说。
解临也看了一眼,他看到朝晖一点点从地平线升起,这片光穿透墨蓝色的云层染红了半边天,天空逐渐从浓墨一样的蓝色变成了浅蓝。
看起来就像是黑夜被击退了一样。
今年冬天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冥冥之中关联在了一起,同样都是冬天,绑架案轮番发生,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切已经结束——那场旧案直到今天,总算彻底终结。
事实证明‘那个人’是杀得死的。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那种荒谬的游戏,不会再有这样冷的寒冬,也不会再有‘恶’以这种方式传承下去。
池青感觉到一丝暖意,天气一天天转暖,这几天转暖的速度尤其快,身上穿的衣服在此刻竟觉得有些热。
车窗外原本干枯的树梢上,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冒出了新的嫩绿的枝芽。
今年这个冬天,也即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