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屋里还在收拾,一时半会躺不下去,路三明问了句:“刚怎么回事啊,吓着了?”
其中一个山户悻悻:“这胆子,针尖样小,被自己在水塘里的倒影给吓着了,再加上风声有点瘆人,他就嚎开了。好家伙,他没怎么着,倒把我吓了一跳,一脚踩水里去了。”
有个耷拉着脑袋的骡工愤愤:“什么自己的倒影?我瞧着,那就是漂在水底下的人。”
这应该就是那个当事人了,不忿自己被人小瞧,是以出言反驳。
那个山户嗤笑一声:“说是倒影,你还嘴犟。因为我们在边上开了射灯,所以水面上有亮光,而因为水被风吹得有波纹,所以你那倒影既亮又在动,仿佛是人在下头漂——这走近科学,还要我跟你解释多少遍?再说了,我们是不是下水去捞了?有东西吗?”
那骡工自知理亏,不吭声了。
孟千姿见两人小孩样在那斗嘴,觉得怪好玩的,虽说是一场乌龙,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于是吩咐路三明:“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晚上值夜,人手要足,至少四个,四面都安排上。”
路三明自觉不能让大佬以及客人受累,胸脯拍得嘭嘭响:“孟小姐,你放心,人手不够,我顶上,你只管休息。”
***
石屋是内外两间,孟千姿和江炼神棍住了内间,路三明和另外三个住外间,方便后半夜出去轮班,剩下四个就守在屋子四面。
至于那四个骡工,因为天气不冷,硬要露天和骡子睡在一处,就跟怕谁把骡子牵了走似的,不过反正也挨着石屋近,加上值夜的就在外头,孟千姿也就由得他们了。
这一日颠簸劳累,身体又不舒服,临睡前吞了药,孟千姿躺下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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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她醒了。
地面是潮湿的,又没能找到干柴烧了去烘干,即便铺了两层地垫,那阴寒还是一阵阵袭上来,她腿脚都有些发麻,轻轻动了动小腿,又朝窗外看去。
石屋上是开了窗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木框子早朽掉了,只剩了个四四方方的空洞,从那个空洞看过去,能看到那头值夜的山户正低着头,点起一根烟。
细小的火焰只一冒头,就熄了下去,俄顷,烟头的火星亮起,只一点暗红,那山户吸了一口,打了个呵欠,又往前踱步。
他这一动身子,孟千姿忽然愣了一下。
这个角度看过去,自然是看不清人脸的,只能隐约看到人的轮廓,那山户原本站在那,如一尊剪影,但现在那尊剪影移了开去,原本的位置,居然还有一个人影。
什么意思?是在对火吗?抑或闲聊?
孟千姿觉得都不会,山户办事,还是挺尽职的,不至于浑水摸鱼,而且,值夜就该四下走动,可那个人影,分明没动啊……
孟千姿动作极轻地、悄悄把身子坐起了点。
过了会,她看明白了。
那个诡异的身影其实并没有在那山户背后,这是一种借位,也就是说,他离着那山户挺远的,位置也隐蔽,山户没看到他,他也并没有借那山户去遮挡自己——只是凑巧,那个山户抽烟时遮住了他,走动时又把他给露了出来,而她是躺着的,这个视线角度,恰好看了个正着。
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沉默地、窥视着这头。
孟千姿的心跳渐急,她百分百肯定,这人绝非山户,但是怎么弄呢,离得尚远,这头叫人的话,动静太大,势必会把那人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