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骄傲而坚定,直接套用那天剧团代表用来诱惑她的话:“古典舞圈的未来,都是我的天下。”
“小小年纪就提婚后,看来还是薄先生的诱惑更大,”剧团负责人笑道,“反正你能答应做咱们的编外特邀已经很好了,你大学期间,每年有那么两次来参加重要演出,其他时间还继续留在舞蹈学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挂着名,以后随时可以来正式加入。”
“那这次演出的最后一支独舞,可就交给你了。”
沈禾柠那天在决赛后台答应的,就是这支舞。
有人毕生追求成就,追究认可和专业造诣,她也追求,但任何这些,都不能跟她受过太多磨难的爱人相比。
她年轻,有无限撒野尝试的余地,而他被困在一把轮椅上,一个人在暗影里守望她已经太久了,久到一点点甜也当成珍宝,退让忍耐成了本能。
哥哥也许觉得,年少还不定性的小女孩,在摘到了仰望的秘果之后,就不再那么专注于感情,这世上有太多东西能吸引她的注意。
但事实却是,她只想绕在他的身边,无论跟他做什么都是最好,想用无尽的时光和依恋去缝补他的伤。
如果不是怕哥哥自责,她也许连这支舞都不会答应,别人看来可望不可即的殿堂,于她而言不一定有多大的蛊惑。
舞蹈圈是她的天下,但薄时予更是。
她可以慢慢占据那一个,可真正迫不及待,夜不成眠的,是要彻底占据这一个。
沈禾柠办完交接,确定好演出的细节,就匆忙从剧团出去,要跳的独舞早就练到烂熟了,下午只要彩排两次,晚上就可以零瑕疵上台,她抓紧不多的时间,叫了车直奔她提前预约好的那家专柜。
是知名的奢牌钻石定制,最擅长做婚戒,她事先用比赛奖金付了钱加急,以哥哥左手无名指的尺寸预定了戒指,今天就可以取货了。
沈禾柠一路赶到专柜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一辆车停得不远,暗色车窗玻璃后的男人一瞬不错注视着她,眼底不可置信地溢出灼热。
拿到戒指的一刻,沈禾柠终于放下心,爱惜抚摸了几下,给江原打电话,跟他打探哥哥的情况。
江原忙得要死,也不知道时哥在哪,但是捂着话筒低声道:“最近肯定都很紧张,克瑞的办公总部面临迁址,时哥在医大的讲课期限也快到原定时长了,跟圣安医院的合作应该不会再继续,就是选择实在太多,医院哪怕还不定,但地点肯定在——”
沈禾柠耳中嗡嗡直响,隔了半天才发出声音:“你在说什么,为什么啊?!”
江原愣了:“还能为什么,因为你走了啊,你要长期在剧院,跟他分隔两地,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沈禾柠把首饰盒攥得汗湿。
所以哥哥根本就没拆那份“临别礼物”,根本没看到她写的信,他对这件事只字不提,是因为不愿面对,不让她为难,而一个人沉默打点了所有未来,不惜把自己一切根基都改变,来追她的脚步。
等她回去……
等她今晚跳完这支舞回去,她就跟他求婚。
走什么走,分什么两地,这世上火树银花再迷眼,她也只想要一个他而已。
薄时予在车里握着手机,屏幕已经黑了,隐约还残留着刚才有人在听筒里回答给他的那句话。
——“薄先生,沈小姐定的是男款婚戒,日期在一周前,她说刚拿到尺寸就急着来下定了。”
一周前,她深夜里屏住呼吸,用一根细绳量遍他所有手指。
薄时予盯着窗外,小姑娘谨慎地戴好帽子口罩出来,露出的一双桃花眼像是哭了,又像在笑,弯成两道月牙。
他抵着椅背,克制住想开门下车去抱她的冲动,喉结向下不断压着,绷紧的唇边弯出笑痕。
柠柠愿意。
柠柠也肯跟他捆绑一生。
沈禾柠回到剧团,下午节奏紧张地排练,等晚上盛大演出开始,她坐在眼花缭乱的专业后台里,反复揉着小小的首饰盒。
今天是她作为国家歌舞剧团成员的首秀,是这场高规格演出的收尾,独舞次序排在了最后一个出场。
她定了机票,只要演出一结束,马上就回家里去找他。
唯一可惜的,是她这么重要的演出,哥哥不能亲眼看到了。
沈禾柠彩排的时候熟悉过舞台,印象中面积巨大,两侧并没有帷幕,全靠灯光来调节明暗和转场。
但等到全场演出完,最后剩下她的时候,她在座无虚席的观众视线中迈上舞台,却注意到台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道厚重精致的帷幔。
沈禾柠没空多考虑,尽善尽美跳完整支舞,因为她的结束,代表整场演出已经到了尾声,所以现场气氛不再一味的安静,看不到边际的观众席上给她爆出山呼海啸的掌声。
她站在光束里,忽然看到那两道帷幔在漫天惊呼声中渐渐向中间合拢,把她跟偌大观众席上的喧嚣分隔开,挡住众多视线,而又挡不住声浪,让她继续置身于最繁华里。
沈禾柠肩膀不禁收紧,猛地转过身,裙摆在舞台上划出涟漪。
她分辨出了,在各种声音交杂的时候,有一道还很不熟练的脚步,在缓慢坚定地从身后走向她。
光束拢在她身上,在这一刻异常晃眼,沈禾柠怔怔望着那道模糊轮廓,高大笔挺,从始至终都是撑起身体,为她遮风挡雨的屏障。
他没有辅助任何工具,即便还是艰难,但仍然一步一步,没有迟疑和停顿地靠近她。
就如同这么多年里,他遍体鳞伤,沉入泥沼,被锁链缠身,还是用仅剩的所有微光来照耀她。
沈禾柠笑着,轻轻叫:“哥哥。”
薄时予答应,问她:“哥哥走起来,难看吗。”
沈禾柠摇头,脚像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只是那么目不转睛地跟他对视:“你最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没人能比。”
薄时予还是有些摇晃,双腿也不能完全整齐。
他坚持走到她面前,给她抹掉脸上滚下的水痕,对着舞台上合拢的帷幔,在铺天盖地的高呼声里,用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得体的姿势,缓缓对她单膝跪下。